城中的居民在朅师国人赶来之前大多已散逃到各地,只剩下国王和少数贵族以及数千老弱百姓,空荡荡的街道和房屋在寒风显得异常凄凉,城墙上,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呆呆地注视着一条长长的藤桥在娑夷河上拉起,他们似乎听到了对岸吐蕃人狼一般的嗷叫声。
“赵将军,你说大帅会派人援军来吗?”副将贺娄余润忧心忡忡,眼看吐蕃人要杀来了,他极为担心的士气,在数以万计的吐蕃军攻来之时,士兵的战斗意志恐怕会崩溃。
朅师国军攻城手段薄弱,几乎没有什么攻城武器,所以这两个月来他们并不大举进攻,只在城外挖掘一条条壕沟,防止城中的唐军杀出破坏藤桥。
赵崇玼约四十岁,他身材细高,面皮焦黄、长有一只鹰钩鼻,显得多疑而难断大事,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他已经看出朅师国军人数虽多,但战力并不强,甚至还是一支弱旅,他们的目的也并非是来进攻,而是将自己困住,从而修复跨越娑夷河上桥,若一开始时自己就毫不犹豫和他们狠拼一场,未必会输。
而现在,城外的壕沟已经挖了三条,再冲出去也无济于事,赵崇玼懊恼地叹了口气,转头向坦驹岭方向看去,声音颤抖地道:“大帅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援军正向我们开来!”可从龟兹到这里,路途少说也要八、九十天,还要准备,最快也要春天了。
他身边所有士兵都听出他微弱声调,这说明他自己都已经没有了信心,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只听见头顶上的苍鹰在尖利的鸣叫。
“将军,吐蕃军!吐蕃军来了!”
一名士兵忽然指着藤桥,惊惧地叫了起来,众人一齐向南面望去,心都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
只见一队又粗又长的吐蕃军队伍开始出现在藤桥上,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巨蛇,身子在不停的蠕动、拉长,在对岸,密密麻麻的吐蕃军依然在不断地增加,少说也有三万人。
他们喊着低沉的口号,皮鼓声有节奏地敲击,杀气在娑夷河上回荡,令人所有的唐军士兵们感到绝望,饥饿、伤病一直折磨着这些远离故国的战士,而现在,最后的希望在他们心中也断绝了,甚至有人捂着脸低声饮泣起来。
忽然,在阿弩越城的西北方向,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山谷里吹响,仿佛公鸡破晓的啼叫,那声音尖利而清脆,被死亡笼罩的阿弩越城的上空,希望终于降临了。
号声!号声!阵阵号声在黑黝黝的山谷中激荡,勇猛唐军士兵骤然从山谷杀出,他们俨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又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奔腾,杀气席卷整个大地,连兴都库什山也为之颤抖、变色。
阿弩越城上的唐军惊呆了、朅师军惊呆了,甚至连过桥到一半的吐蕃军也哑了口,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是进!还是退?新修的藤桥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但唐军却没有任何迟疑,他们的目标直奔新修的藤桥,那里也是朅师人用重军防护的地方,李清的大军在昨日便抵达了阿弩越城,但他没有立即出击,他在寻找最佳的战机,奔波千里的虎没有吃到肉是绝不甘心的,他不屑于软弱的朅师人,他要重温往日沙州的辉煌,他要让吐蕃军饮恨在娑夷河谷,不管它是一万人还是十万人。
在犀利的唐军精锐面前,朅师人骨子里对大唐的恐惧开始发作了,他们两腿发软,战战兢兢地迎战,但在他们眼前迎面而来的是排列整齐人墙,一把把雪亮陌刀在他们眼前翻飞,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气势如山倒,血肉、断肢瞬间在空中飞舞,哀嚎声、歇斯底里的恐惧叫喊。
这是李清特地带来的五百陌刀手,由豆卢军的陌刀将田珍和荔非元礼率领,他们是一只铁拳,在攻坚时将发挥特殊的作用,荔非元礼在去年重返豆卢军,但他一直不得白孝德的重用,憋屈了近两年,一直到李清回来,此刻,他象一头狂暴的猛虎,在朅师军中劈开了一条血路,直冲上藤桥,他凶恶无比的相貌和残暴地屠杀,令人敌人心颤胆寒。
部署在桥头的朅师军约三千人,大多是步兵,由于吐蕃人开始渡桥,大部分朅师军已经撤回到大营,开始做进攻阿弩越城的准备,此时还剩一千人左右,这就是李清所等的最佳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