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缓步行走,今日两人达成和李康的协议,心中都十分高兴,两人自信无人能够接近百丈之内,但是为了提防有人遥遥跟踪,仍然转了几个圈子,直到半夜时分两人才走到一座古墓前。两人四处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陈稹走到墓前石碑之后,在石碑后面轻轻击了几掌,石碑悄无声息的移开,露出一条暗道,两人走下之后,石碑再次合上。这座古墓乃是前年陈稹从一个盗墓贼口中得知的,这座古墓足有几十间墓室,中以甬道相连,处处机关,十分严密。跟随陈稹而来的八骏之一山子对机关学得十分精通,众人费了许多心思,花了数月时间,将这座古墓清理出来,成了锦绣盟的总舵,能够进入这里的除了陈稹和秘营众人之外,只有锦绣盟的一些重要人物和陈稹在锦绣盟中的少数心腹。
两人走下密室,负责迎接两人的正是白义,他身材不高,肤色微黑,相貌神情有些憨厚,但是他却是秘营中的第一高手,搏杀之术超出众人之上,辅佐陈稹掌控锦绣盟,功劳非浅,当然在这里他的身份是霍纪城的义子霍义。董缺取下斗笠,接过白义递过的一个鬼脸面具,戴在脸上,在这里,他仍然是霍纪城,这里有些锦绣盟弟子虽然是陈稹心腹,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霍纪城早已死去的事情,所以董缺仍然要以霍纪城的身份出现。
两人走入最大的一间墓室,这里是锦绣盟的议事厅,两侧都站了十几个形貌各异的人,董缺昂然坐上正中的位子,陈稹坐在他身侧,而白义站在董缺身后权充护卫。董缺用冰冷的声音道:“诸位请坐。”
那些人向董缺行礼之后,谨慎的坐下,他们大多都是蜀人,“霍纪城”很少和他们见面,大多都是通过陈稹或者使者传达各种命令,而他们对于霍盟主都是十分戒惧,不论是霍纪城从前的狠毒凶残,还是如今的诡秘阴狠,都让他们不敢生出背叛之心。
董缺冷冷道:“本座已经和庆王达成协议,我们将接管庆王的谍探监察组织,而相对的,我们也要支持庆王恢复蜀国,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一个相貌豪迈的中年人站起身道:“盟主,此事不可,李康是大雍皇子,恢复蜀国还轮不到他。”
董缺冷哼一声道:“罗护法,你想清楚一些,凭着我们锦绣盟的力量,难道可能恢复蜀国么,如果没有庆王的大军,那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只要我们帮着庆王割据东川,再寻机出兵关中,等到我们蜀国的力量在庆王势力中占了上风的时候,还怕他心口不一么?”
那个中年人赧然坐下,他倒不会因为盟主训斥他而担忧,这几年来霍纪城的性情变化了许多,在他问众人意见的时候,大家是可以畅所欲言的,不过若是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就是绝对不许任何人违背他的命令的了。
众人商议了半天如何更好的控制庆王,气氛十分热烈,毕竟这些年来,这是最好的复国机会。董缺目光闪过,心中窃笑,公子的计策可真是高明,将这些心切复国的人控制起来,清除其中过于狂热的分子,将剩下的人约束起来,如今又可以利用他们的复国热忱消除庆王的疑心。不过当董缺目光落到一个沉默不语的中年人身上的时候,他却皱起了眉头。那个中年人叫做顾宁,在锦绣盟中声望极高,也是创盟元老之一,原先的霍纪城和他十分不合,曾经差点将他陷害至死。等到陈稹接收锦绣盟之后,将他放了出来,因为此人复国之志十分坚定,而且才华也颇为过人,又不是那种狂热分子,所以仍然许他高位,用他来招揽那些真正的复国志士,当然对他的监视也更加严密。幸好他和霍纪城并非十分亲近,瞒过他并不困难,否则就不得不杀死他,那可就是损失惨重了。董缺见他神情不对,便冷冷道:“顾护法,你可有什么意见么?”
顾宁心中一凛,当年他险些死在霍纪城手上,幸好陈稹加入之后,说服霍纪城赦免了自己,而这几年霍纪城心性成熟了许多,所安排的计策都是十分缜密周到,锦绣盟势力稳步上升,除了复国暂时无望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可是顾宁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来,他身边几乎都是陈稹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妻室子女都在这些人掌握之中,自己除了奉命行事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没有陈稹的许可,自己的命令根本就无法传达下去。虽然自己的计策多被采用,可是随时都可能丧命的阴影仍然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于和庆王合作之事,他是不赞同的,蜀人想要复国根本就不应该借助他人势力,在顾宁心中,若是不能成功复国,那么宁可维持这样的状态,只要复国的火种传下去,那么总有一日可以如愿,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他并不同意。可是他深知霍纪城这样的态度,那么这个决定实际上是不能反抗的。可是眼看着蜀人无辜地陷入战火当中,他真的不情愿,侧头避过冰冷的目光,他沉声道:“庆王谋反,那是他们大雍的家事,不论谁胜谁负,我们都不可能真的复国,为何趟这混水,只怕是白白害死了众多盟友。”
陈稹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顾宁若是存有这种心思,难免会造成盟中众人离心离德,毕竟顾宁的声望摆在这里,锦绣盟从上至下只能有一个心思,陈稹不想留下锦绣盟分裂的后患。不能让致力于复国的蜀人脱离锦绣盟,这可是江哲定下的铁律。他站起身来,他冷冷道:“盟主,有一件事情属下早就想禀报,只是未到时机,我盟中有两名弟子生出异心,他们厌倦了复国之事,竟然想要退盟,如何处置还请门主裁决。”
董缺领会到了陈稹的意思,故作大怒,厉声道:“岂有此理,锦绣盟是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么,这两人是谁?传本座谕令,将这两个弟子给我处死,家人连坐。”
陈稹目光向下面众人一一看去,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人都不由低下头去,蜀中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庆王的治理秉承大雍朝廷的意旨,也算是颇为成功,百姓安居乐业,就是锦绣盟中也有一些年轻弟子生出了不想复国的念头,毕竟他们眷恋故国之心较为淡薄,心中明白陈稹定是要趁机发作某人,而且也知道多半目标不是自己,但是众人仍然心中忐忑不安。
陈稹眼中闪过一缕寒芒,恭谨地道:“是顾护法手下的熊暴和上官彦。”他这句话一说出,大部分人都送了口气,但是还有一些人露出忧虑的神色,熊暴是顾宁的外甥,上官彦是顾宁的义子,顾宁在盟中众人心中地位颇高,只是众人更加畏惧霍纪城和陈稹的手段心机,所以无人敢支持顾宁。
顾宁大惊,面色变得苍白,这两人都是他至亲之人,更是少年英杰,顾宁第一个念头是陈稹想趁机削弱自己的力量,可是转念一想,顾宁却觉得全身无力,这些时日熊暴和上官彦确实有些怨言,他们提出其实大雍一统天下之势已经不可扭转,与其谋求复国,不如让平民百姓安居乐业的好。顾宁心中也有同感,所以只是警告了他们不许说出去,可是想不到陈稹还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