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微微冷笑道:“没有你的事情,是本王太自信了,以为天下贤士都会效命于孤,罢了,就在前厅为江哲饯行吧,可怜绝世才子,从此黄土深埋,这是本王的罪孽,也是他的不幸。”

离雍王府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静静的等候,车内,齐王李显喜形于色,在他对面坐的是王妃秦铮,如今的秦铮不再是女扮男装,一身月白宫装,淡扫娥眉,天香国色,她淡淡道:“不就是那个翰林学士江哲么,怎么殿下这样看重他呢?”

李显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语气诚挚地道:“当年铮儿你舌厉如刀,也没有说服德亲王,可是此人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赵珏,据说此人随同赵珏平蜀,我曾细细研究赵珏平蜀的方略,见其风格不同平常,可见江哲此人果然是有才华的,更何况我爱此人风采,已非一日,就连二哥都对他十分爱重,我折节下交又有什么不妥,不是我说你,铮儿你当世才女,家世容貌才华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可你唯一的缺陷就是少了谦逊容忍的性情,也难怪,你是天之骄女,本王有话在前,你若得罪了江先生,休怪本王无情。”

秦铮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当年自己奉命接近齐王,这齐王翩翩年少,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不久便令秦铮倾心,在南楚自己因为嫉妒而中了齐王的圈套,一夕风流,自己成了齐王的未婚妻,可是从此之后,齐王故态复萌,不是走马章台,就是呼鹰逐兽,对自己若即若离,时而亲爱如蜜,时而冷淡如冰,自己还没有嫁入王府,就有了三四个庶出子女。可恨自己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一直到最近才奉皇命成婚,可是李显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尊重非常,但是却在王府内院划下禁地,在里面声色犬马,自己也曾向师父和父亲哭诉,可是他们都说这是齐王风流本色,自己只能恪守妇道,用柔情羁绊,无奈之下,自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今日齐王变本加厉,竟让自己对一个南楚俘虏低头,但是她想来想去,终是不愿和齐王闹翻,只得隐忍道:“臣妾遵命。”

李显淡淡一笑,他很了解这个聪慧的女子,心高气傲,却是少了几分温柔,没有过多的劝导,他知道秦铮不会明里违背自己的命令。看着已经接近约定的时间,李显道:“好了,这就去雍王府吧。”

雍王府的大厅却是与众不同,不像一般王府一样富丽堂皇,只是宽阔深远、肃穆庄严,今日李贽也是一身素服,他原是心里存了哀悼之心,见到江哲,他就是一愣,江哲也是一身素服,趁着他清秀儒雅,略带憔悴的容貌,更是显得气度雍容。

他心中一阵惋惜,目光落到石彧身上。因为今日是要鸩杀江哲,所以李显只带了石彧相送。石彧目光冰冷,微微摇头。李贽不再犹豫,微笑道:“今日为先生送行,知道先生品性高洁,故而只能一杯美酒送行。先生不要推辞。”说罢,石彧端来一个黑木托盘,上面放着藏锋壶和两个银杯。

我的目光掠过藏锋壶,不由莞尔失笑,这藏锋壶是我亲自设计,通过天机阁出售,为了得到高价,只做了三把,每壶千金,想不到今日重逢在大雍,此壶壶底有一夹层,可以容纳一杯毒液,若是用此壶害人,只要将毒液注入壶底,倒酒之时只要按住壶把上面的莲花雕刻,那么壶底的毒液就通过壶壁流到壶口,从壶口旁边雕刻的莲花心倒入酒杯,这样用毒,神不知鬼不觉,就是杀了千人百人也不露形色,当然这毒药必须不让银壶变色,这样既可以免得什么人都可以使用藏锋壶害人,也是为了让喝酒之人不起疑心。想不到今日这藏锋壶用到了我自己身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李贽拿起藏锋壶,先倒了一杯毒酒,又移开拇指给自己倒了一杯净酒,放下酒壶,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勉强笑道:“先生请满饮此杯,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我接过那杯毒酒,心想,若是我为此人呕心沥血,最后得到的也恐怕只是这杯毒酒罢了,看向雍王,见他强颜欢笑,淡淡一笑,想到此人从前恩宠,不由开口道:“殿下龙日天表,贵不可言,从今之后,只要外修兵甲,内修德政,太子纵然忌惮,也不敢轻易挑衅,至于其他事情,自有贤士为殿下谋划,哲今日辞别殿下,今日恐相见无期,愿殿下早日一统天下,令四海升平,百姓安乐,随云虽在江湖之远,也将为殿下日夜祈福。”我这一番话全是发自肺腑,我真的不怪他,他要杀我都是因为我逼他太狠,真龙自有逆鳞,想到今日之后不会再见,不免说了几句心里话,端起酒杯,我能够分辨出酒里面的毒药,我所配制的万毒降也是剧毒之药,但却能够护住心脉保住我的性命,今夜就是我诈死的良机。举起银杯,我就要喝下这一杯毒酒。

李贽从江哲接过酒杯,心中就是十分不安,他从未作过这种杀害贤才的事情,未免有些愧意,此刻听到江哲这一番肺腑之言,那有千钧之力的右手竟然颤抖起来,此时眼见江哲就要喝下毒酒,胸中血气翻涌,突然伸手按住了酒杯。

我疑惑的望着李贽按在酒杯上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片混乱,李贽虽然开始只是一时冲动,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拿走酒杯,淡淡道道:“先生虽是文士,可是胸襟气魄,不逊沙场壮士,当用大杯,不应该用此银杯,来人,拿我的金盔来。”

不多时,侍奉的仆人捧来了李贽上阵杀敌所穿的御赐金甲的头盔,李贽没有使用藏锋壶的机关,打开了壶盖,将壶中美酒全部倾倒在金盔之中,双手举起,道:“江哲,你虽是南楚繁华之地的才子,但你的心志品性却胜过我大雍的边关勇士,本王用金盔赐酒,望你一路顺风。”这一刻,李贽心中再也没有愤恨怨责,而是一片平和,他心想,不能让江哲为我所用,是我缺少德才,我若擅杀无罪贤士,就是帝位在我面前,我又有什么资格坐上去呢。

第三十章 风虎云龙

〖南楚至化元年十二月,江哲禁于雍王府,王虽倍加礼遇,但哲心志不屈,齐王显,颇爱哲才,促雍王赦之,雍王不得已许之,因哲品性高洁,乃以御赐金盔盛酒相送,哲乃感激涕零,遂降雍王。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