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点头道:“不错。”
折彦冲也微微一笑道:“广弼甚晓大局。”
杨应麒道:“二哥既交出权力,则刘锜种彦崧必然响应。以后军粮军饷便由中央枢密直接调拨供应,边将只管花钱、只管打仗。届时太原以南之河东,秦岭以北之秦川,与河北山东便可连成一片极为广袤的土地。我若得以专理燕赵秦晋齐鲁之政务,调其人力财力,打击盗贼予农人以休养生息,扫除关卡予商人以通畅商道,不出一二年北方便可大定!人心一安,财货一通,我们在汉地的统治便只会越来越强,局势也只会越来越利于我,宗翰、宗弼之势力便只会越来越萎缩。为何?云中、河南俱是汉地汉民,一见齐鲁秦晋燕赵之民皆安乐,自然归心。宗翰、宗弼之患,或可不战而弭。不过,在所有这些事情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得先办!”
折彦冲问:“什么大事?”
杨应麒道:“就是大哥的登基大典!看现在的局势,大哥若不登基,恐怕内外大事都不能顺利展布。”
折彦冲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
第二九二章 兄弟父子难言(下)
杨应麒与折彦冲会面的第二天,萧铁奴便收到了命令,当即整顿行伍,着手准备北上之事。这次攻打燕京,汉军伤亡颇重,萧铁奴从未受伤的兵马中选集兵将二万人,以种去病领一万人为前军先行,自己领一万人为后军继进,又传令临潢府、大定府,命驻扎在这两个地方听命的漠北诸部、汉家驻军西进,约定第一拨会师于大水泊。
萧骏被安排在第一批出发的军队中,种去病不敢照顾,仍然只让他当个马夫。萧骏一直生活在后方,这时一出长城旧址,便见天苍苍野茫茫,所见所闻全非汉地市民农夫所能想像,白日逐马水草处,月夜暂息蒙古包。幸好他毕竟是萧铁奴的儿子,体质本佳,幼时也有过在大北荒流离的经历,受了几个月的苦,渐渐的便习惯了。
种去病对他貌似不闻不问,实际上却暗中派人注意得他甚紧,见他如此,便找了个理由,调他去做一个轻骑兵。
种去病抵达潮里河上游后,先与来自大定府的穆沁会合,然后北进,沿途号召众游牧部族奉汉廷为尊。
这时为了耶律铁哥南下一事,汉金双方都有反应。折彦冲固然是决定了先北后南,宗翰也担心这个腹背之患,所以他到奉圣州后便遣银术可去换了耶律余睹,调耶律余睹北上防备耶律铁哥,又命完颜希尹严防西夏与契丹人联合。耶律余睹与耶律铁哥一部在鸳鸯泊附近遭遇,耶律余睹大获全胜,趁势追击。
从燕京和从云中出发的两支队伍都以耶律铁哥为目标,耶律铁哥嗅到危险,并不正面抗击,一溜烟逃到可敦城与古回鹘城之间去了。
种去病与穆沁虽已会合,那边托普嘉却失了期。两人商议了一会,决定继续西进。这次穆沁西来,遵照萧铁奴的命令,已把大定府境内所有愿意回老家过游牧生活的漠北之民无论男女老幼都带来了(托普嘉那边也是如此),那些愿意留在临潢府、大定府过汉地生活的则留下。所以这次行动在种去病来说是进军,在穆沁来说则类于迁徙。就是种去病的军队,也是以游牧迁徙作为行军模式,沿途带着大批的牛羊,所以进军速度并不甚快。
漠北打仗,与其说是两支军队打仗,还不如说是两支军队各自与环境打仗——到最后谁能熬下来谁便赢了。汉军前锋到达大水泊时已是寒冬,萧骏就在大水泊旁边过了一六八二年的最后几天。他们曾尝试着继续北上,但不久就被风雪给打了回来,只好寻找一个安全的谷地避寒。几万人的部队,在整个大漠上简直犹如海滩上的几堆沙子,若是外地军队到此,就算有十万之众,一个不慎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也不奇怪。萧骏在春节过后的几天里便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死在营帐之中,幸好有个老牧人照顾着,才勉强挨了过来。
在这几个月里,汉军压根儿就没打过仗,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寻觅,寻觅,寻觅——天冷的时候,寻觅地方避寒;风大的时候,寻觅地方避风;乏粮时觅食;迷路时觅路——最后,才是寻觅敌踪。若是遇到一个心急一点的统帅,这时早跳起脚来催着士兵找敌人打了;若是遇到一个不知漠北之事的皇帝,在后方一定会责怪将领逗挠!幸好折彦冲没有催,也幸好萧铁奴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