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道:“如果不够,只能加一些税了,可万一有余该怎么办?”
刘介道:“那我们就学孤山寺,建些学舍、义仓什么的,做做好事,也算是给自己积德。”在众多刘介位望最高,他这句话一说众人都纷纷赞成。接着又说起该选谁做这商会的会长,推来推去,终于把刘介推出来。刘介也是个有志向的商人,便当仁不让,做起了会长。
他只干了一个月就发现登州的知州和通判都把清阳港的潜力看小了。虽然津门开港之后已经有不少北国货物通过泉州、明州的商船流入南方,同时江南的货物也找到了一个新的市场。但距离泉州、明州十分遥远的中原腹地,与津门的直接贸易数量几乎接近于零。因此位于山东半岛的清阳港一旦打开,尽管为时尚短、设备简陋,但它所吞吐的货物量已经让刘介十分吃惊。王师中和登州通判自以为狮子大开口,其实他们能吞下的也不过是清阳港交易税金的三成。
大量的钱财在刘介这个会长眼皮底下来来去去,然而他却忍住了不去贪图便宜——清阳港的商人把津门的财物监督系统也搬过来了,这让执行公务者少了许多空子可钻,就算能得手,暴露的机会也很大。对刘介来说,廉洁为公以获得声誉,将来能得到的比贪污眼前这点钱财要大得多。
更何况刘介本来已经是个富豪,他做这个会长更多的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能够更为体面。津门市集商会会长的位子早被赵履民夺走,刘介知道自己和汉部的交谊原没有赵履民长久,因此对这件事情也只能干眼红,这次在大宋境内混了一个会长也算是一种安慰。因此他做了清阳商会会长后不但秉公办事,还主动拿出许多钱来修葺新港口内的诸般公共设施。
清阳港的事情杨应麒不久便听说了,他写了一封公开信祝贺刘介当选。刘介收到信件后喜出望外,杨应麒信中的一些暗示性语言让刘介感到七将军对登州这个商会的重视程度远过津门,跟着,他又隐隐猜到了这个七将军背后的某些意图。
想通了这一节,刘介便干得更加卖力了,而杨应麒对刘介的各种请求也十分配合,几乎是要人有人,要物有物。清阳港的治理慢慢走向了正轨,税务与法务都颇服人心,并顺带着连登州州城也繁华起来。
王师中不知道自己土地上那些不在籍的农民正悄悄地往海外流失,他看到的只是这片地皮因为外来人口增多而繁荣。在朝廷出使金国的使者到来前夕,一所私人出资的义学蓬莱学舍出现在登州城外的羽山,这所蓬莱学舍向整个山东半岛的十五到二十岁的学子开放,只要能通过学舍的入学考试,不但能入学读书,学舍还包吃包住。
治下出现这样的义举乃是大好事,因此蓬莱学舍开学之日,颇有几分风流的王师中也应邀出席。学舍的规模还很小,教师只有七八人,藏书量也不是很大。不过其中有一批书还是引起了王师中的兴趣:这批书印刷十分精良,而版本则从未见过,不过种类则颇为贫乏:只有论语、孟子、礼记和前四史而已。
王师中随手拿起《三国志》翻了一下,只见书上标出了句读。书的最后一页印着“津门书局”四字。再看回前端,赫然写着这批书总领点校者的姓名:杨应麒。
第六十四章 大金的两扇门(上)
杨应麒此刻并不知道王师中在看他总领点校的那批书,就算知道了只怕也没心情去理会,因为此刻他正十分享受地点校着《李太白全集》。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已经知道那个梦中的“后世经历”决不是一场单纯的梦。他如今的知识结构,有一部分来来自幼年杨应麒背诵下来的经史诗文,一部分来自死谷“梦醒”后的苦读历练,但更多的是来自“梦中世界”的深厚阅历。
他无论如何记不起梦中那个自己的全名,只记得那个自己是一个大组织的管理者之一,管过财务,也管过人事,因此在融入这个世界后才能较顺利地为汉部建立起一个像样的财政、人事管理系统。
不过梦中那个自己的情感则很难在他此刻的大脑中找到痕迹,似乎那那个梦留给他的仅仅是一些智性的回忆而已。在这个世界的年岁越久,杨应麒在江南的幼年记忆所发挥的作用就越大,在梦中不屑一顾的那些古诗文常常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做着比任何智性记忆更为强烈的蠢动。陶渊明的一句随口语,李太白的一句酒后言,都曾让他在无人时不由自主地吟哦起来,仿佛自己因为这句诗而变成了那个古人。
“朴之啊……”看得杨朴匆匆走进来,杨应麒说道:“其实我在这个世界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我觉得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