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大礼送别:“谨受命,怎敢不鞠躬尽瘁。”
此时,中行吴正在齐国参加告辞宴。他之所以滞留齐国那么久,是想通过广泛接触齐国人,彻底了解一下齐国对晋国的态度。
齐国宫殿里,齐景公以盛宴款待中行吴。席间,正值酒酣耳热,均有几分醉意之时,中行吴借酒劲向齐景公说:“请您给我一杯酒喝吧!”
景公爽快地答应,回头吩咐左右待臣道:“把酒倒在我的杯中给客人。”
中行吴接过侍臣递给的酒,一饮而尽。
晏婴在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厉声命令侍臣道;“快扔掉这个酒杯,为主公再换一个新的。”
依照当时的礼节,在酒席之上,君臣应是各自用个人的酒杯——这不是因为酒宴之上,君臣的酒杯都有级别标志。春秋人还没有那么变态,而考古挖掘证明,当时,平民与贵族的酒杯差别大,但在高等级贵族之间,酒杯就没什么大的差别了,大家都是一水的青铜酒爵。
但当时是春秋,春秋封建人的领域、领地概念极强,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分得很清楚。中行吴用景公的酒杯喝酒,等于将手深入了齐景公的势力范围——他捞过界了。
中行吴是故意的,他故意对齐国国君的不敬,并想用这个动作试探齐国君臣的反应,试探一下当齐国新君势力范围遭侵害的时候,齐国大臣们是否会为齐景公出头……他的小心眼立刻被晏婴识破。
中行吴回国后,向晋平公报告说:“现在还不是攻打齐国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齐国君臣的反应,结果让晏婴识破了——齐国君臣和睦,臣子愿意为君主出头啊。”
中行吴认为:晋国完全可以打败齐国,但齐国有这样的贤臣,现在去攻打齐国,增加了战争风险——多年后,孔子称赞晏婴的外交表现说:“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靠外交的交涉使敌人放弃进攻的打算,即现在“折冲樽俎”这个典故。
在中行吴返回途中,黄河南岸的晋国新封臣、廪丘(在今河南省范县)领主乌馀曾打算求见中行吴,但中行吴打听到乌馀是齐国叛臣,投奔范匄之后被范匄接纳未附庸,中行吴拒绝了乌馀的求见,他还不想给范匄擦屁股,而且现任元帅赵武待人宽容,远不像范匄那么刻薄,中行吴觉得最近的日子挺好的,暂时还没有改变生活的想法——他拒绝乌馀时严肃表态:“乌馀此来,为国乎?为私乎?为国——国家大事由元帅主张;为私——范氏附庸的私事不归中行氏过问。”
中行吴拒绝了乌馀,他没想到乌馀的大胆。乌馀这个人是位春秋时代非常罕见的人才,他在破坏春秋规则上面,远远比赵武迈的步子大。他是齐国廪丘领主,投奔晋国之后,老嫌自己的领地小,发展前景不大,恰好卫国触怒了晋国,而卫国国君被晋国人拘捕一年,整个卫国没有主人,所以乌馀胆大起来,他趁机袭取了卫国的羊角(在今山东郓城与河南范县之交)。
侵占卫国的领土,借机削弱卫国,这是赵武乐意见到的,也是晋国公卿们愿意见到的事情,故此晋国上下在乌馀的胆大行动之后,不约而同的采取了“选择性失明的态度”,乌馀因此扩张了领地。
乌馀如果就此截止,那么他的领地确实扩张了一倍,逐渐迈进中等领主的地步,如果好好经营,也许到他的下一代,能摆脱附庸的身份,成为一名晋国得力的大臣。因为这时的乌馀已经成为黄河南岸晋国最大的领主,晋国的南岸战略需要获得强力的支撑,将不得不依靠乌馀的才能。
但乌馀并没有就此停止前进的脚步,他再次越线了,觐见中行吴之前,乌馀带领自己的领主武装偷袭了鲁国的高鱼(在今山东省郓城县北)。
乌馀的偷袭战堪称春秋经典,这也是中国第一例偷袭战,连一向被誉为“突击大师”的赵武,在乌馀的成绩面前都显得过于保守了——当时,天下大雨,高鱼城开窦(泄水口)泄洪,乌馀的士卒赤手空拳从窦口爬进城里,偷袭高鱼的武器库,并迅速装备起来,登上城墙,高鱼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