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冲师旷点点头:“我明白了‘上位者’的责任不管用,因为我仅仅是一个人,而其他人呢?国君刚才说这世界不能没有秩序——没错,一个国家的国君合不合格,是否能够称职,是要有一个明确标准。不能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事件……让我们来设立一个标准吧。”
师偃点头:“亡羊补牢,不算晚啊。”
悼公压住怒火,斥责说:“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吗?君权神授啊!君权,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谈论的吗?”
赵武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那就不谈论‘君权’,谈论领权吧,我们不妨明文规定好领主该承担的责任——过去领主只是对上面承担责任,对国君纳征,响应国君的号召组织军队参战赋役(服役),等等,对下面老百姓却只是有一个泛泛的保护责任——我看我们就缺少一部《权力法案》,明确规定领主对上、对下的权力与义务。”
师旷赞叹说:“这世界上,怕就怕没有规则。哪怕是坏规则,也比没有规则好。至少大家知道应该遵循什么,该怎样做是符合规定的。如果世界没有规则,恐怕就像武子所说的: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悼公冷静下来,想了想,转头看着赵武,说:“我听说赵城铸造了铁刑鼎,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刻在鼎上,从此赵城有了秩序。这次,武子是想规定一个废除君主的程序吗?”
赵武傻笑一下,回答:“我赵城百姓喜欢游戏。这游戏起来,就要有一个规则,有了规则的游戏才能好看,大家才喜欢参与……君上也喜欢玩那赵城两种游戏,请不妨想一想,如果游戏没有了规则,在游戏中谁想怎样就怎样,那会是什么样子?”
悼公不悦的反驳:“君权至上,这难道不是规则吗?”
赵武拍手,笑着说:“君上如今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跟你玩球了吗?”
悼公是个睿智的人,他已经听出赵武弯弯绕的意思:“你是说:规则只能有一种,如果规则相互冲突,那就没有规则了。‘君权至上’的规则,在运动场上用不了,如果进了运动场还要摆‘君权至上’的架子,那就没人陪你玩了。”
赵武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如今天下争霸越来越激烈,眼看这世界逐渐失去了秩序,但我们晋国是霸主,这规则,与其由别人制定还不如我们制定。我们的威信高,制定了容易推行,另外,制定规则的是君上,君上就掌握了事情的裁决权。
这次‘入盟’之后,我们晋国的角色已经变了,我们不在是要求别人‘唯命是从’的霸主,我们承担霸主责任,履行霸主义务,然后接受别人缴纳的征税——我们是仲裁。
仲裁者凭借什么仲裁?如果只凭借个人好恶,随性所欲的仲裁,时间久了,诸侯们不免觉得霸主处事不公。所以我们的责任,就是为这世界制定一个秩序:让无论什么事,都有规则可循。这样,诸侯们会觉得我们处事公正,愿意接受我们的霸权,我们的霸权也将越来越稳固。”
悼公终于有了笑容:“武子这话说的好!……只是,卫国驱逐国君,干涉了神授的权力,我终究还是不喜欢……”
赵武赶紧补充:“国君不喜欢,不妨把这事制定的难度高一点,比如,君上可以设置很多障碍,要求臣子们只有达到某些条件,才有权驱逐国君——但这次孙林父做下的事情,无论怎么说,我们必须捏着鼻子认下来,因为他是我们坚定地盟友啊。所以,我们设置的条件,不能超越孙林父所做到的。”
悼公想了想,勉强说:“这样的事,还需要周王的卿出面参与……”
国君的意思是说,有些事他不好意思出面,比如给废除君主的条件设置障碍,所以他希望通过周王的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