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春一会皱眉一会扬眉,在短短几句话间脸色变了几变。女子书院开在府城自有其目的,府城是京城之外有钱人聚居的地方,哪怕是为了将来女儿能攀附个好人家,家中稍有余财的都愿意送女儿去识几个字。她们的目标就是这些人,到八月份会再招收学生,从这批学生开始,就需得考核才能入书院。县,甚至村,从不在她们的计划当中。
“站得高是看得远,可离得太远又怎能看得真切。”吕晓春自嘲的摇摇头,背着双手率先往里走去。
程礼早就看到了门口的两人,他不比村里人好糊弄,虽不知来人是谁,只看着客人这身衣裳和小里长的态度就知不是一般人。
他正犹豫是否要让学生起身见礼,就见小里长朝他微微摇头,他稍一愣,也就意会过来,转去旁边的屋子教经学。
吕晓春一眼就看到了堂屋里坐姿端正的孩子,高矮不一,小的看起来正是该启蒙的年纪,最大的怕是已经十三四岁。而靠右的两排,全是女子。
虽然在来之前已经知晓这个村学是什么样,但真正见着了,那种震撼也不减半分。在这屋子里,最好的最新的是那些桌椅,纸笔砚台都不算好,他们却用得很仔细,纸铺得整整齐齐,动作看得出的珍惜。那砚台不像是买的,倒像是统一由哪个手艺人做出来的。
而他们的衣裳却只能算是整齐,打补丁者众,短一截露出手腕脚脖子的不少,天气还未热起来,男孩子们基本都穿着草鞋,姑娘家注意些,但那鞋子上也是一个叠一个的补丁。
他们刚才应该刚上了格物课,这会正拨着算盘,有的人不会算,还需得借助手指头,有的更是低头数脚指头去了。而那算盘显然也不是买的,是自己做的,不那么规整,却实用。他们也都格外的爱惜着,只一门心思学着先生教的知识。
和家族中那些非好东西不用的吕家子一比,吕晓春心里酸涩不已,也头一次这么清楚的认知到,她们自认清醒,却和那些男人一样,从心底里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们以为自己低头看人了,在他人眼中,恐怕也仍是抬着下巴的。
所以她们从不曾想过,她们毕生追求之事需从最低处开始扎根。府城能有多少人?又能挑出来多少能用之人?而恒朝有多少县?多少乡多少里?就算府城的一百人里能出来十个天资不错的姑娘,县乡里一千个人里才能挑出来一个,那这数量也远非府城可比。
她们完全没想到吗?不,也并非如此,只是这种念头只是转了那么一转就抛之脑后,因为她们知晓非数年之功不得成。可竭泽而渔和生生不息,不用考虑就该知道要怎么选。
太后定是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让她来,让她亲眼看看一个小姑娘想到了她们这么多人都未想到的事,并且已经跨出了第一步,她不敢想像太后对她们有多失望。
程礼从厢房出来,已经过了平时散学的点了。
乔雅南看吕晓春一眼,对程礼道:“该散学了吧?”
程礼顺着应话:“是到点了。”
吕晓春朝程礼行了个学子礼,程礼忙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