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冠蕴道:“你如果真的为了陛下,就不该做这种显而易见的糊涂事。”
“下官的确糊涂,”张其然毫不迟疑地接话,“可是下官若是真的心里存着坏心思,想要破坏此次的科考,那下官不该做得更隐秘些么?又岂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刘冠蕴缓缓开口。
张其然道:“……难道刘相不相信下官?”
刘冠蕴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抬手指向窗外的树枝:“你知道这棵树栽种在此处多久了么?”
张其然摇首。
刘冠蕴道:“从我高中状元的那年起,这棵树被我栽下,我天天看它,期盼着我在朝堂上,亦能如它一般经受风吹雨打,依旧日日茁壮。”
但是时光蹉跎了太多东西,树在阳光里,也还是会被风吹,被雨淋,见识雷电,被不断摧折。
它现在好好儿地站在这里。
可它经历过的一切不会被抹去,它见识过风雨雷电,正如他在波谲云诡的朝堂,见识过人心易变,背叛出卖,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所以我如何相信你?”刘冠蕴叹息,“我已不在当年。”
他已不是当年那位年纪轻轻的状元了。
好比先帝也不是他当年在画舫上遇见的高太子。
人都会被时光改变。
张其然从喉间溢出更多的哽咽:“刘相大人,刘兄,只有您能救我了。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要想是否有万一的可能……我若是冤枉,您此时不愿施以援手,日后莫不是时时刻刻活在悔恨之中?”
密信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扔进炉中。
火舌吞食而来,不出片刻,便将这封信笺燃烧成灰。
“这么能说话,怎么还做得出这种蠢事。”谢紫殷擦了擦指尖道。
霍皖衣道:“也许是对我一直有所不满。”
谢紫殷道:“你在盛京这些年,难道手伸得这么长,还能妨碍过他?”
霍皖衣沉吟片晌:“先帝很少过问牧州的事情。”
“那你的手也伸不过去。”谢紫殷倒坐下来,靠着高枕。
霍皖衣道:“但我总觉得这位张大人是故意划去我的名字。”
谢紫殷道:“所以你认为他和你有仇?”
霍皖衣道:“纵然没有仇怨,也该对我有所不满。譬如我也可能杀过他的哪位知己兄弟。”
“霍大人手里沾的人命不少,”谢紫殷轻笑,“这是否算报应一场?”
霍皖衣揭开熏香炉的盖子换了支线香:“相爷说是,那就是了。”
谢紫殷指尖摩挲着扇柄:“他和你没有仇怨。”
“哦?相爷何出此言?”
“霍大人睿智绝伦,这种小事还需要我来说明?”
“……相爷言重了,”霍皖衣偏头看向他,“张其然和邹承晖有关系?”
谢紫殷道:“是,也不是。莫公子倒是钓出一尾出人意料的鱼。”
“那依相爷的意思,他们有着关系,却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是与他们有关系的,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