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也不必瞒着孟大人,”他将声音放轻,低语道,“张其然被人给弹劾了。”
“张大人?”孟大人面露惊色,“他不是都快告老还乡了么?陛下怜他多年来都在边陲之地任职,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特意恩准他回京来主考科举,也算了却张大人一番心愿……难道?”
“嘘”
眼见着同僚就要将话说出口来,杨大人急忙道:“可别再说……此事古怪得很。张大人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次大试,他居然划去了半数学子……就连、就连本次小试的头名……”
他那声音放得更轻:“也被他划去了名字”
天一放晴,明鹭殿的窗户便被支了起来,好让滚烫的阳光洒进屋中,除一除湿气。
谢紫殷依旧倒坐在桌前,腰间还特意枕了个靠枕,姿态随性悠然。
送来卷宗的官员大气也不敢出,躬身站在一边。
他懒懒翻开奏折,一眼扫过,难辨神情地按下印章,随手扔开了,再去翻阅下一本。
杨大人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
直到谢紫殷取出那本眼熟的奏折,杨大人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
谁知谢紫殷却没有翻开,反而问:“杨大人为何如此紧张?”
杨大人一惊。
他结结巴巴道:“下、下官……并未紧张,只、只是,只是……”
谢紫殷道:“这本奏折里写了什么?”
杨大人声音一顿。
随着谢紫殷将奏折翻开的动作,杨大人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不过是短短片刻,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个下跪的姿势,唯恐自己一会儿的表现不够真诚。
古怪的是,杨大人自己也不知道紧张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日,他送来卷宗的时候,谢相大人当着他的面,特意问询了关于那位小试头名的事情。
杨大人想,哪怕此霍皖衣非彼霍皖衣,以谢相大人的性子来讲,怕也不乐见同名同姓的人就这般落了榜。
杨大人的心提得高高的,一晃荡都觉得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更何况谢紫殷读阅这本奏折的时间最长。
从右至左,怕是每个字都被看尽。
谢紫殷最后合上奏折,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纸页道:“还有多少人弹劾了张大人?”
杨大人诚惶诚恐:“除去与张大人共审大试的四位大人以外,还有十三人。”
“哦?”年轻的丞相神情似笑非笑,“张大人的人缘,倒比我想象中差上不少。”
杨大人道:“张、张大人……是有些清高。”
说完这句话,杨大人飞快瞥了眼谢紫殷的脸庞,垂下眼帘的时候,正巧听到谢紫殷说话:“清高也好,不过一个人若是太清高,又需得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话语好似意有所指。
杨大人拿捏不定,试探道:“……谢相的意思是?”
“既然张大人是个清高的人,那自然清者自清。”
言罢,在杨大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谢紫殷堂而皇之地将奏折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