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缠的手指传递来更炽热的温度,明明只是被握住手,迟陌却恍惚产生一种自己每寸皮肤都被这热度覆盖的错觉。
好热。
要融化了。
念头冒出的同时,他听见“啪嗒”一声轻响,是掌心被蹭上的黏腻液体落在地上,让迟陌想起来少时第一次玩泥巴,自己只是用力一抓,那团泥就从手指缝里漏走,掉在地上也是啪嗒啪嗒的动静。
……这个人也是玩泥巴去了吗?
难怪抱怨脏。
土壤里含有很多种细菌,玩过之后确实应该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洗干净。
迟陌想到这里,浅色薄唇微启,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更为严厉的、几乎破音的尖叫打断:“离他远点——”
“迟陌!你离眠……离那个怪物远一点!回家去!”
在方才某个家伙漫长的用餐时间里,李慈终于稍稍挣脱了几分面对这怪物的恐惧,此刻她修剪干净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力到拳头都泛白,才终于又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剧烈的情绪反应,缺氧般不断深呼吸起伏的胸口,挣扎着想睁开却又被理智死死压住以至不断跳动的眼皮,都被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嗯?”
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手有挣脱的打算,眠偏过头去,看向阻挠他的李慈,不太高兴地发出警告,却因这一个正眼,发现了更为有趣的东西。
扭曲的、浓密的恐惧丝线自那个女人身上延展,大部分飘向他,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混合着名为保护的情绪……触碰的却是他身旁的青年。
李慈作为母亲,想要保护迟陌再正常不过,但为什么会害怕?
眠喜新厌旧地将刚才生出的不悦抛开,仔细地打量着身边这名清秀俊逸的眼盲青年,试图从他身上观察出能令旁人产生恐惧的危险特质,视线仔细地从他的外貌看到他的骨骼、灵魂,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也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
“眠?怪物?”
迟陌缓慢重复了一遍母亲说的词汇,眉梢动了动,一贯古井无波的神情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微澜。
他面向仍抓着自己手不肯松开的人,好像明白了这两个词指代什么,于是再度发问:“眠……也是怪物吗?”
也?
被他称呼的人略微歪了歪脑袋,因为听到有趣的事情,眸光从迟陌身上转开,想要去探究这对母子对话的由来,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五指朝着李慈的方向慢慢张开,动作到一半却骤然停下。
白色的、干净的细丝,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究过来。
——是迟陌的情绪。
比起世俗人类千篇一律、相差无几的欲望,这犹如初生婴儿般的纯粹干净显然更让眠喜欢。
他重转回头,径自应下这可有可无的代号称谓,哪怕在场这两人一个看不见、一个不敢看,也仍笑靥如花地应:
“是哦。”
他语气里蜜意更盛,似野外为诱使蜂蝶前来采撷而使劲张开鲜艳花瓣、探入蕊丝的娇花:“我是一个怪物。”
对我产生更多的好奇,来触摸我、探究我、描绘我,像其他庸俗的皮囊一样,臣服于我吧。
怀揣如此期盼,眠朝着迟陌周身的情绪伸出手去,为他解惑的同时,预备欣然收下这最上等的献祭。
然而就在听完他回答的下一秒,本来环绕在迟陌周围的那些新生的、浅白色的好奇,就立即被舍弃斩断,还未来得及被任何人抓住,就在空气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
抓了个空的怪物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