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司月承认,裴佑生的很好看,的确好看。
一双狭长的眸微微上挑,即便目不能视,却似乎也能透露出主人的情绪,平静的眼神更像是有把无形的小钩子,睫毛浓长,垂着眼时遮住了眸中不明的情愫,却更想让人倾身上前,一探究竟。
元司月此刻便是如此,她掌心覆在那伤疤之上,呼吸轻吐在人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气氛变得有些许的暧昧,元司月难得的尴尬了一瞬,准备起身撤退。
“殿下在做什么?”
忽然,床榻上的人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一丝麻木。
“你受伤了,伤的很重,本宫在查看你的伤势。”元司月正色,她的确是想如此。
裴佑眼睫轻垂,说不清心中的情绪。
“殿下又救了我。”
元司月轻吐一口气:“没错,本宫又救了你。本宫为了救你,现下连晚膳都没用。”
裴佑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臣有罪。”
元司月毫不客气:“你的确有罪,你若肯好好听话留在昭阳殿,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短暂的沉默。
“殿下为何救我?”裴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而元司月则转身看了他一眼。
“本宫说过,这个问题要你身子好一点的时候再来问本宫,可你不仅没有更好,反而还更差了。”
又是无声的沉默,元司月朝他走近两步,站在床榻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昭阳殿住不惯,就住在长公主府吧。这里是晴芳殿,和本宫的留芳殿不过一个隔了一个花园,你如今就在此处休养,如若住不惯,也得等大婚之后你自己再去选地方。但有一点便是,你怕是回不去镇国公府了。”
元司月说这些话时,裴佑终于抬起了头,即便他目不能视,却依然静静的“看”着元司月,这种平静的眼神下像是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湖泊,元司月没忍住,伸手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殿下不必试探,我自六岁,便目不能视。”
元司月咳嗽了一声,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
“无碍,长公主府灵药多,总能治好你的伤。”
裴佑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像是瓷器有了微微的裂痕。
他动了动唇,问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问题:“殿下,当真要我……?”
裴佑的语气包含着疑惑和不解。元司月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见自己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这般的不开窍,有一丝丝的恼怒,不过这恼怒在看见他手腕露出的伤疤时,又忽然烟消云散了。
元司月重新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他那些伤口,问:“疼吗?”
裴佑一怔,下意识的就想遮挡起这丑陋的疤痕,却被元司月猛地拽住了手腕:“躲什么,本宫都瞧见了。”
裴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喘息,这喘息如同濒死的小兽,这些伤口就如同是他最后一层遮羞布,如今被人猛地掀开,他的平静也再也维持不住:“难看……”
难看?
元司月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是有些。”
面前之人的喘息更甚。
元司月有些于心不忍,松开了他的手:“不过无碍,太医说了,你这都是些皮外伤,若是好生将养总能恢复如初,长公主府什么灵药没有,你就在此处放心养伤。”
身下的云锦被过分的柔软,这让裴佑常年饱受折磨的身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僵硬地转身,还是没明白那个问题:长公主殿下到底图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这般?他这种已经陷入泥土里的人,是没有半点地方值得公主殿下贪图的。
难道真的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长公主驸马么。
白日做梦。
殿内的窗户显然关的不太牢,此时忽然起了风,风声瞬间将窗户的一侧吹开,也将少年鬓边的青丝和衣襟吹得些许凌乱。清风朗日下,少年的肤色几乎白得透明,一种无法形容的单薄病弱之美呼啸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