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北栀唤了一声。
语气万分无奈。
她当然知道,对于所谓“真相”,陈丹彤从来没有死心过。
要不然,就不会一力促成她转去宜光上学,之前也不会反复追问她学校情况。
只是,曾几何时,陈丹彤已经用过了万般手段,始终不得其法。现在她好不容易状态恢复,再去找蒋叔叔,试图掀起什么波澜,颜北栀很怕她又一次失望,撑不下去。
陈丹彤目光紧锁着她,哑着声问:“怎么?我让你去找那个男生打听消息,你不愿意,现在又不想和老蒋见面。颜北栀,你太自私了,颜将为也是你爸,你怎么能只想着自己过得舒服,把一切痛苦都抛到脑后呢?”
语气很凉。
“……”
闻言,颜北栀结结实实地怔了一下。
胸腔里,心脏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她错开陈丹彤灼灼目光,低低叹了口气,将“没意义的”四个字咽回去,选择顺从应答:“知道了。”
“一起去见老蒋?”
“嗯。”
陈丹彤很满意,重新打开电视,又漫不经心地同她说起另一件事,“初三要去宗夫人家帮忙。你和她家女儿关系不错吧?那到时候你别去了。”
“……”
刹那间,颜北栀心软下来,又一次陷入动摇。
陈丹彤明明人在病中,时常神神叨叨。但清醒后,却也能照顾得到她的感受。如同此刻一般。
那么,自己是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她呢?
凭什么想与她的执念割席呢?
良久,颜北栀缓了口气,低声开口:“没关系,我也一起吧。”
陈丹彤觑她:“你们是同学……”
“宗想想去国外过年了,不在家。”顿了顿,她又笑笑,似乎丝毫不觉得屈辱难堪,“宗夫人会给压岁钱的,不是么。”
对穷人来说,自尊心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哪怕宗想想在家,她也能坦然地去帮忙。
她们又不是没在后厨见过面。
显而易见,如果宗想想会介意这个,两人也没法长久地做朋友。
说完,颜北栀便转身回到厨房,挽起袖口,继续收拾残局。
昏黄光线下,少女抿着唇,表情坚定又专注,一如既往地心无旁骛。
……
初三,海城出了太阳。
光线落在行人肩头,暖融融的,显得很有几分春意。
上午十点。
颜北栀和陈丹彤母女俩如约抵达宗家。
宗家今天要宴客,又是人数众多的大宴,请了许多帮佣来悲惨。
陈丹彤只需负责最后调味、料理菜品。
出发前,陈丹彤交代颜北栀要主动给雇主拜年,必须要有礼貌。但宗夫人在前厅,抽不出身,并没有到厨房来,颜北栀也没凑上去打招呼,只脱了外套,上手揉面。
她没有做精致面点的技术,但揉点剂子是没什么问题。
十一点半前,除了汤和热面食以外,所有凉菜热菜悉数上桌。
按照海城这边的饭桌习惯,这两样都是要后半程再上,上完之后再上点心,如春卷、酒酿丸子、水果羹之类,不必太过着急。
宴席大头弄完,几个帮忙备菜的阿姨都轻松下来,挤在后面悉悉索索地聊天。
话题大多与工作和孩子相关,琐碎无聊,但提起时,状态却松弛。
颜北栀让陈丹彤也去后头坐着休息会儿,自己则是站在炉灶前,眼睛看着火,脑袋悄无声息地走神。
想明天的见面,也想其他琐事。
不多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来人动作很轻,像幽灵,但还是传进耳朵里。
颜北栀回过神来,扭头,循声望去。
“……越暄?”
她叫他的名字,语气明显有点惊讶。
越暄点点头,难得主动开口:“想想说她下周回来。”
闻言,颜北栀嘴角不经意地翘了翘,“我知道,她也给我发微信了。”
“……”
越暄沉默。
两人都算是寡言的类型,开场白失败,后面要再交流,似乎就有些难以为继。
颜北栀猜测他有话要说,要不然不会特意过来,便刻意转过身背对他,随手掀开水果羹的锅盖,检查煮得如何,再状似无意地问:“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