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栀的声音轻如流水,曾经的过往也在潺潺流水之中化为细碎的浮光掠影,被他一一拾取。
“那天还是深夜,下着很大的雨,她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开车离开。又在路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睡没睡。”
“那时我还在学校,她得知我还没睡,笑着让我早点休息,让我不要熬夜到太晚……就在我们聊完的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接到消息,一个司机深夜酒驾,超速闯红灯的时候,不慎与一辆正常行驶的私家车相撞。”
“私家车里的人,是我的母亲。”
路栀微微停顿一下。
“她……没能抢救回来。”
“等我赶到医院时,母亲就躺在那里,没有看我一眼。”
“路行德站在旁边,当我问他母亲为什么要在下着大雨的深夜出门时,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路栀的语气无波无澜,好像那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直到葬礼结束后,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上门,告诉我这是她和路行德的孩子——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路行德和母亲结婚不过几年就出轨了,在外面,也有一个人喊他父亲。”
“母亲那一夜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决心和路行德离婚。那个晚上,她是准备去接我的。”
“但是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再和她见上一面。”
路栀轻轻阖上眼睛,片刻后,再度睁开。
“葬礼过后两个月,路行德再婚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
到这里,关于他和路行德的过往,已经结束。
自那之后,他就和路行德决裂,再没回去过一次。
当年他走得太急,尽管已经带走大部分母亲的遗物,却还是有些遗漏。直到三个月前,管家李伯悄悄联系到他,告诉他家里还有一些母亲留下的东西。
路栀知道,那其实是路行德想和他修复关系的主动示好,但他回去只为拿走母亲的遗物,并不愿意接下这份示好。
现在想来,那时的路行德恐怕已身陷破产危机之中,所谓的修复关系,也不过是想再利用他一次罢了。
黎零垂眼。
曾经的恸哭与悲伤都已淡去,路栀再次提起,表情已经可以做到很平静。
但黎零一直握着路栀的手,知道学长在讲那些过往时,苍白手掌一片冰冷,仿佛浸入冰水之中,没有半点温度。
黎零拉起路栀的手,掌心贴在自己脸侧,软乎乎地磨蹭一下。
“学长现在会为那个人伤心吗?”
路栀摇摇头。
黎零微微一笑。
他没有说话,路栀却从那双深黑无光的眼眸中看出什么,拉住他的衣角:“不要这么做。”
黎零眨眨眼:“学长不喜欢的人,就让他们彻底消失,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嗓音轻飘飘的,又伸手,轻轻搂住自己学长,挨着他黏糊糊地轻蹭。
“我想让学长开心一点。”
冰凉不似活人的气息萦绕周身,路栀摸摸黎零脑袋,语气依然轻而温和:“我不想你的手沾上鲜血……变成一个坏鬼。”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