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玺无声无息躺在水中,四周黑漆漆的,他并未第一时间起身。
直到感知到周围没有危险,他蓦地坐起身,哗啦一声响,水珠从他脸上墨发上滴落,坠入浴缸内,溅起水波涟漪。
房间里没有光亮却不影响目能夜视的景玺。
陌生的环境,怪异的各式各样东西,与他记忆里所有的东西都完全不同。
景玺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启阵后大道长让他摒弃一切念头专注愿意离开大景朝,他不知过了多久失去意识,再睁眼就出现在这里。
他低下头,摊开掌心,望着掌心的玉扳指,确定东西还在,他重新收好。
这是他的身体,还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损坏。
这个地方与大景朝不同,他应该是到了异世。但景玺的眉头紧锁并未松开,大道长说的一种失败三种成功,他应该是占了最后一种,也是可能性最低的。
之所以是应该,在没有寻到国师前,那对他而言,就是失败的。
就在景玺要起身查看这是何处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拍门声:“眠风?眠风你是不是在里面?你回答我,你不要做傻事啊,有什么都可以好好商量!”
梁成磊急促的声音伴随着拍门声传来,他本来已经快开出别墅区,手机响了一下,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担心是景眠风有事,就找了个位置停下,可看清楚发过来的是什么,差点魂儿都吓没了。
消息的确是景眠风发来的,却是一条遗言。
梁成磊吓疯了,顾不上看完,只看到开头一句【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赶紧往回赶。
这会儿没听到房间里的回应,他再也顾不上别的,开始踹门,使上这辈子最大的劲儿用身体撞击门,十几下后终于咣当一声开了。
他迅速拍亮灯,环顾一圈迅速朝唯一关着门的卫生间走去,好在卫生间的门没关严,一推就开。
随着灯光亮起,梁成磊已经冲了过去。
可冲到一半却蓦地刹住,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瞧着浴缸里面无表情冷漠坐在那里的俊美男人:“你、你是谁?!”
梁成磊整个人都懵了,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误闯了别人家?因为太着急走错了别墅?
可下一刻却又觉得眼前的人像极了景眠风,但他又不确定。
他算起来已经将近三四年没怎么瞧过景眠风的脸。
刚开始两年景眠风还会露面,但他那时候精神就不太对,避着人,即使见他也是低垂着头,头发也不愿意再让人碰。
时间久了,随着头发长了后,他几乎没怎么看到过景眠风的整张脸。
更何况后来两年他更是没和景眠风打过照面。
连身形都不清楚,更何况是脸。
所以……有没有可能景眠风四年时间竟然成了这模样?
可望着面前威严而又冷漠的男人,眉眼锐利,骨相格外万里挑一让在娱乐圈见惯的也忍不住称赞一句完美。
尤其是那一头墨发,不仅不显娘气,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气势更是一绝,让他甚至有种看到君临天下的感觉。
但即使这张脸再像,性子怎么也绝不可能是他认识的景眠风。
眠风是做不出这种眼神的,完全不对!
景玺第一时间没开口,他眯眼仔细打量这个中年男子,很快根据大道长先前的启阵结果预判猜到他应该是与异世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人互换了身体以及身份。
眼前这人显然认识原身,担心是真,目前至少没有危险。
景玺摩挲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将问题抛了回去,反问道:“你又是谁?”
梁成磊傻了眼:“什、什么?”不是他先问的吗?但又下意识随着对方的话回答,“这里是景眠风的家,你是景眠风的亲戚?你怎么会在这里?眠风呢?你们是不是又为了遗产来找他了?”
否则好端端的眠风怎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他们这些人又逼他了?他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因为模样相像,梁成磊第一时间觉得对方和景眠风是亲戚,有血缘关系才会这么像。
景玺揣摩他的心思,下一刻直接抛出一个王炸:“朕就是景眠风。”
他倒是没说谎话,他名讳景玺,字眠风。
梁成磊:???
他气笑了:“你看我像傻子这么好骗吗?还朕,你以为你是皇帝吗?”
等定睛瞧见景玺身上穿的却是眉头紧锁,刚刚下意识专注在对方那张出色的脸上,如今才发现景玺身上穿的好像真的是君王暗金色常服,尤其是胸口上绣着的五爪金龙。
离得远看不清面料,但格外精致奢华,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衣服浸了水,包裹着身形,厚重却愈发质感绝佳,看不清,但能判断出对方的身形好到让人惊叹。
梁成磊愈发觉得不可能是景眠风,这几年景眠风不怎么吃饭,身形消瘦……但他又不确定,他已经两年没见过景眠风了。
景玺这时继续开口:“朕就是皇帝。”不仅承认了,还说出了景眠风的生辰八字,让梁成磊震惊到完全无法思考。
景眠风的生辰八字除了父母也就他知道,因为与身份证上完全不同,除了已故的双亲,只剩他了。
还有景眠风本人。
梁成磊揉着眉心,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越看越像四年后的景眠风,脱去青涩外形,如果锻炼的如同这般高大健硕,的确如同一个模子般。
他最后想要确定般:“你如果真的是眠风,侧过脸让我看一眼。”
景玺不是那个景眠风,自认瞒不过,所以干脆承认,却也随着对方的话术判断下一步对他最有利的。
闻言猜到对方想做什么,偏过头。
梁成磊看着对方耳后不太明显的一块疤痕,短发时遮住了,如今长发往后一拨,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三年半前景眠风伤到的,对方不肯见人,因为全程是由他处理的,所以只有他与景眠风知道。
梁成磊沉默了,他看着面前的人,再看看满地溢出来的水,以及浴缸里的水,还有那条遗言,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倒吸一口凉气。
梁成磊指了指自己:“我是谁,你真的不认识了吗?”
景玺眯眼:“朕应该认识吗?”
梁成磊:“你是不是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景玺挑眉:“朕怎么会忘了自己,朕是大景朝皇帝。”
梁成磊快哭了,头疼道:“可你不认识我,你除了知道自己是皇帝还知道什么吗?”
景玺这次回答的颇为速度:“找朕的国师。”
梁成磊:“……”
深吸一口气,梁成磊望着景玺半晌,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先换身衣服,我去打个电话。”
景玺眯眼瞧着重新关上门的梁成磊,决定继续观察情况,找出对他最有利的局面。
梁成磊关上卫生间的门,浑身都在发抖,他怕被景眠风听到,哆嗦着挪到被踹坏的门口,这才拿出手机,抖着手拨出一个号码,打到了许久没联系的心理医生那里。
许医生很快接通:“梁先生。”
梁成磊声音都在发颤:“许医生,事情有点不太好,眠风的精神状况……怕是出问题了,情况似乎更糟糕了。”
许医生沉默片刻:“怎么个糟糕法?”
梁成磊:“我怀疑……眠风他好像生出第二人格了。”说到第二人格四个字,梁成磊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本来以为放任景眠风静一静会自己想通,可谁知道,竟然精神彻底出问题了,现在连第二人格都出现了。
对面也惊到了:“梁先生是不是误会了?当初我替景先生检查过,他精神状态虽然很差,但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梁成磊也想是这样,但事实却是他无法承受的:“眠风刚刚自杀了,给我发了遗言,我跑回来本来想救人,发现他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但他整个人都不太一样,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不记得我和自己的身份,反而觉得自己是、是……”梁成磊有些说不出来那个词。
许医生:“是什么?”
梁成磊:“他说自己是皇帝,来找国师的。”
许医生:“……”
梁成磊蹲在地上抱头:“许医生,我是不是之前错了,要是我早点带他继续医治,他也不会生出这么一个完全与他的性子截然相反的人格,这下可怎么办?”
许医生沉默良久,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你先不要刺激他,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他因为四年前父母出事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生出死志厌恶自己的过错,衍生出一个完全陌生强大的人格自我保护也是可能的。但具体还需要来医院一趟,梁先生想办法带他过来,在此之前先顺着他就好。”
梁成磊有了主心骨,放了心:“我尽快。”
另一边洗手间里,景玺并没有换衣服,只是静静看着陌生格外清晰的镜子。
好奇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外面梁成磊与许医生的话被他全部听在耳中,他并未故意听,而是耳力惊人。
虽然不明白第二人格的意思,全程听下来也猜个七七八八。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不仅不用否定他的身份,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景眠风的记忆被怀疑。
虽然他不介意身份曝光,但还不了解这个异世,没找到国师前,他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低头摩挲着戴在拇指上两枚玉扳指,垂着眼墨黑的凤眸里闪过没见到人的落寞:国师到底在不在这里……
景玺的注意力完全被如果寻找到谢清风吸引,没注意到两枚玉扳指交接的地方隐约有亮光一闪而过,只是被头顶极亮的白炽灯照得不太明显。
另一边,章家老宅里,上一刻眼瞧着要损了的两个僧人三个道长就那么傻了眼瞧着谢清风轻松制服了五个人一起都没能控制住的崔道长。
尤其是崔道长身上逼出的鬼祟,直接就那么困住了?
回过神后,五人五脸懵逼,随后震惊:“刚、刚刚那是附身在崔道长身上的鬼祟吗?”
他们见过这种局面,只是这次的鬼祟格外凶残武力值惊人他们不防这才着了道,当然,就算是准备齐全,想要收服也要一定的难过。
可……这有三分钟吗?就这么解决了?
最重要的是,面前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徒手碰到打出鬼祟?
章老爷子被护在管家身后,这时候也意识到什么,意外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谢清风,尤其看清谢清风抬眼看过来的目光,更是惊讶万分,活了几十年,头一次深切意识到年纪不是判断一个人本事的标准。
这也太年轻,但也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