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禁苑的凉亭内,崔太妃和周夫人围坐一起正说着些什么,看上去相谈甚欢。
一个穿着水碧罗裙的少女款步走来,她十五六岁模样,不似宫中妃嫔繁复雍容的装扮,她梳着简单的双螺髻,双髻各簪一朵珠花,珠花下面缀着南红小坠,随她轻盈的步子一步一舞,似微风拂柳,娴雅不失活泼。
她先同崔太妃见礼,待周夫人与她见礼时十分亲近地握住她手臂,行了小辈礼。
周夫人忙道:“郡主不可,我怎么受得起。”
“伯母,不是说了么,您无须同我见礼。”少女说道。
她便是颖安郡主,小字唤裕令晖,父亲与太上皇乃是异母兄弟,受先帝朝巫蛊祸牵连,双亲俱坐罪亡,她自三岁起便养在崔太妃膝下,因着这份恩情,她一直都喊崔太妃“母亲”,像寻常人家一般。
见她一人如此客气,崔太妃笑着对周夫人道:“令晖毕竟小辈,你无须同她见礼。”
颖安郡主在一人下首坐下,命宫人放下食盒,亲自端出几碟点心,笑着说:“这是我自己做的,母亲和伯母都尝尝。”
她说话时音色轻且柔,略显圆润的雪颊上带着两个深深的笑窝,笑弯的眼睛如两弯照水新月,明亮清澈,让人瞧着便生怜爱欢喜。
崔太妃慈笑着看颖安郡主一眼,对周夫人道:“令晖这孩子,从小就胆儿小,性子软,受了欺负只会躲起来哭,幸亏圣上怜她这个苦命的妹妹,多方照顾,要不,真不知道她会长成什么样。”
周夫人笑笑,附和着夸了颖安郡主几句。
崔太妃又道:“旁的女郎都爱学些琴棋书画这类雅好,她呢,就爱往厨房里钻,不是做个点心,就是做个药膳,连圣上和我都沾了不少光。”
颖安郡主似是有些羞窘,小声嗔句“母亲”,示意崔太妃别再说她小时候的事。
三人这里正有说有笑,远远见圣上带着几个朝臣也来了禁苑,褚昉和周玘都在其中。
政务虽繁忙,圣上也会抽出些时间带着一道处理公务的近臣来禁苑走走,稍作放松消遣。
圣上也注意到凉亭里的人影,看见颖安郡主在,领着几人走近了去。
待互相见过礼,说了几句话,正要往别处去,听颖安郡主说道:“皇兄,等等,我有东西要给元诺哥哥。”
从周玘还是太子属官时,颖安郡主便常常往东宫跑,起初只是见面行礼,无甚深交,后来便是做各种点心分与东宫诸属官。
因见者有份的缘故,周玘开始并没多想,只当作是太子给予的一种关怀罢了,直到发现给他的总是独一份的药食点心,才觉察颖安郡主对他动了别的心思,而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圣上一直都在默默推进此事。
颖安郡主给周玘送点心、送药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圣上和其他几位朝臣都已见怪不怪,很是自觉的把周玘单独撇开去。
颖安郡主从大的食盒里提出一个比男人巴掌略大的食匣,递向周玘:“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加了对你好的药,还加了蜂蜜,你尝尝。”
周玘并未接下,揖礼辞道:“郡主有心,但私相授受于礼不合,臣不能受。”
“私相授受?”颖安郡主没想到他将这一举动说的如此不堪,一时羞窘地红了脸,下意识看向圣上求助。
圣上知晓颖安郡主对周玘的心思,也有意撮合一人,自然帮腔:“周卿,不过寻常点心而已,接下又何妨?”
其他朝臣亦纷纷劝周玘接下,言寻常之物,无关礼节,只有褚昉一言不发,神情微妙,唇角挂着一些若有似无、辨不真切的情绪,说不上是幸灾乐祸还是其他什么。
周玘却仍是未接,深深一揖谢过郡主好意,转身离去,随在圣上身后、同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