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研好了,褚昉落笔才写了一个字,忽捂着伤口咳嗽不停。
陆鸢忙吩咐青棠叫御医来,扶着褚昉躺去榻上。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咳嗽太重牵动了伤口,晚上时褚昉的病情竟又重了,咳了几口血后便昏了过去。
陆鸢和几位御医又守了几日,情况仍是不乐观。
整个褚家一时慌了起来。
陆鸢虽在兰颐院守着褚昉,但偶尔能听见松鹤院或者议事堂传来的闹嚷声,不知在为何事争吵,陆鸢起初没理,后来连着三四日都听见动静,遂差青棠去打听了一番。
“夫人,那边在闹分家呢。”
褚昉生死不明,褚家竟为分家的事闹起来,终究不光彩。
青棠小声道:“听说老夫人都气病了,有松口的意思,五夫人这几日正在查账,估计真的要分家了。”
褚昉分了出去,嫡支一脉便剩了褚暄,王嫮确实有这个资格查账。
仔细想来,大约从褚昉分出去之后,他们就有了分家的想法,只是碍于褚昉的面子,没人敢提。
如今褚昉病重,连御医都言生死难料,他们便坐不住了。
褚昉若熬不过去,这个家必是要分的,只不过早一步而已。若熬过去,左右已经分了,既成事实,褚昉总不能再为这事计较什么。
褚昉当初分家只是出于无奈,从没想过让褚家分崩离析,不然他也不会留下大半余财、田产、封邑维系族人生活。
陆鸢是知晓这些的。
她可以冷眼旁观,但不想这件事发生在褚昉病重期间,不想褚昉一醒来就听闻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家族一夕之间四分五裂。
他们想分家,就等褚昉死了,或者醒来。
她会暂时替他拢住这个家,当作补偿吧。
陆鸢吩咐青棠留意着议事堂的动静,待人聚到一起说分家的事便寻了过去。
郑氏瞧上去老了很多,她之前很注重仪容,虽过五旬却没多少白发,这几日大概因褚昉的病和分家的事,忧思过重,鬓角的白发一下冒出许多来,眼角的皱纹也深深堆了起来。
陆鸢进门,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母亲。”陆鸢对郑氏行礼,说道:“儿媳在兰颐院便听闻此处吵闹,御医说,国公爷得静养,儿媳来看看出了何事。”
她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定在桌案的账本上。
王嫮本来正在看账本,见陆鸢看过来,忙掩上账本,说:“嫂嫂怎么不守着三哥?他若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办啊?”
陆鸢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郑氏道:“母亲,是要分家么?”
郑氏疲惫地“嗯”了声,显是已经没有心力管这些事了。
“嫂嫂,三哥已经分出去了,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王嫮笑着说。
陆鸢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既然要分家,想必是要彻底分了,国公爷之前交待,有些账目尚未完全分出来,便趁着这次分出来罢。”
她说着话,摊开了褚昉之前交与她的账目,俸禄、田产、封邑总额应是多少、分出去多少皆记得清清楚楚,言及要收回余下部分。
堂中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站出来道:“嫂嫂,三哥毕竟已经分出去了,一言九鼎,哪有回来要余财的道理?”
“国公爷与我说的是,留下的余财交了母亲,有朝一日,褚家分家,这些东西自然是要收回来,你莫不是觉得,分了家,还有资格得国公爷的照护?”
陆鸢笑了笑,“你若觉得我没道理,就等国公爷醒来,找他说去,若不想等,我也不介意陪你上公堂。”
褚昉留下的余财不少,他们定不愿放弃,但若闹上公堂,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有妇人看向王嫮,王嫮已有七个月身孕,早就不满婆母霸占掌家权,是这次游说分家的中坚力量,她本以为依陆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淡性格,加上与婆母的旧怨,定不会多管闲事,不成想她竟是个见钱眼开的,伺机想把剩下的余财要回去。
“嫂嫂,三哥最看重褚家的颜面,上了公堂,叫他知道了,又要责怪你了。”王嫮状似替陆鸢着想,提醒道。
“我不过依国公爷吩咐行事,只想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收回来,他缘何要责怪我?”陆鸢无所谓地垂下眼皮。
看上去是非上公堂不可了。
王嫮想了想,说:“嫂嫂,你不知道吧,孟华表姐一家的开销也是咱们负担呢,你把余财要回去,怕是得把表姐那份负担也接过去。”
“这个国公爷倒是没有提起,想来一直是母亲在管,我,终究不好过问。”陆鸢想了想,“那些事都可以后再说,现下还是先说分家的事吧。”
她重新拿起账本,很快核算出应该分出去的家产,要王嫮析出账目交与她。
王嫮沉着脸,不待说话,又听陆鸢说:“弟妹怀着身子,还是不要操劳,我亲自来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