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回家休养已有几日了,伤势稳定,陆鸢照顾亦是尽心尽力,二人日日共处一室,说的话却零零星星没几句,掰着指头数得过来。
人人都道褚昉是因公受伤,只有夫妻二人心如明镜,却都讳莫如深。
陆敏之来探病,临走前特意将陆鸢叫出门嘱咐了一番。
“照卿这次受伤,说到底是为了救你,我之前就跟你说,他待你是有情意的。”
陆敏之语重心长,见女儿神色淡漠,似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好又将她被人挟持后的事情始末述说一遍,“你被人挟持当晚,照卿就查到了曹连头上,后来应是顺藤摸瓜查到了长公主,他都没叫我们掺合,只叫我们放心,定会将你安然救回,他都做到这般地步了,他想冰释前嫌,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看不出来?”
“爹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不知为何,陆鸢有些心烦意乱。
陆敏之叫住想要折返的女儿,继续说:“阿鸢,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别用商人的思维,别把什么事情都当成交易。”
陆鸢有些厌烦父亲的说教,“爹爹,这桩姻缘,本来就是个交易。”
陆敏之被这句话噎了下,想了想,循循善诱地说:“你想想,你是怎么对元诺的,照卿是怎么对你的?”
陆鸢眉心颦的更紧:“不要把他掺合进来。”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呢!”陆敏之恨铁不成钢地说。
陆鸢不想跟父亲纠缠这些,草草结束了对话,折回兰颐院。
房内,褚昉只穿了一件石青色单袍,坐在外间的书案前,面前放着一张纸,他执笔写着什么,却写写停停,好似在做一件很艰难的事。
御医虽交待最好静养,但褚昉不喜总是躺着,偶尔会站起来走走。这几日,他经常坐在书案后写写画画,有时明明写了一半,却不知因何缘故又扔进火盆烧掉了。
陆鸢虽奇怪他养伤期间能有什么重要公务,但每次走近他都遮遮掩掩,将手下东西掖进书册里,显是想避着她,陆鸢便也再无探究的心思,但凡见他坐在书案后,便远远避开不去打扰。
她坐在桌案旁,面前铺着账本,有些心不在焉。
虽不信服父亲的话,却还是默默梳理了她与褚昉这三年的姻缘。
褚昉当初娶她,只是出于对夺了她清白的责任,后来有机会休妻却无动静,是因她无过,褚家无故不休妻,说到底,还是出于对妻子的责任。
他不甘愿,却从不会推拒应担的责任。
他知晓她有心上人,依旧不肯和离,她以为是不甘心,是被她欺骗的愤怒和不甘心。
可这次,她要杀他,他最该不甘心的时候,他竟没有什么动作?
实在匪夷所思。
总不能,真像父亲说的,他对她是有情意的?
责任,不甘心,情意?
果真有情意,她为何没有一点感觉?
陆鸢屈肘支在颊边,努力回想过往点滴,抛开他决定强留她之后的示好,再之前的日子,他有过一些情意么?是她忽视了么?
就算有过,大概也是因责任衍生而来的一些微弱情愫,淡薄得难以捕捉?加上她这一刀,那本就淡薄的情意,该斩得干干净净了。
这份包容,或许是她作为国公夫人最后的体面了。
他应是不会再留她这位妻子了。这样也好,她会好好补偿他,不让他吃亏。
陆鸢这般想着,忽听有人喊她的名字,不是“陆氏”,而是“陆鸢”。
她怔了下,只觉陌生的很,旋即意识到是褚昉在喊她,她抬眼看过去,柔声问:“国公爷,可是不舒服,我让人叫大夫?”
圣上派了两个御医照顾,就在府里住着。
“不用。”褚昉冷漠拒绝,看向她问:“我若果真杀了周元诺,你是不是,会想方设法要我的命?”
就算这次他大难不死,她是不是还会伺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