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羞耻心总在不必要的时候拼命强调存在感,比如被费嘉年赶出家门,比如被他发现自己深夜躲在被窝里哭。冯一多那个年纪流眼泪不稀奇,她都是大人了,还搞这一套,总有矫揉造作之嫌。
费嘉年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为什么睡不着?”
“气死了。”
“气谁?”他摸摸她的头顶,像抚摸一只小动物,“谁惹你生气了?”
气她自己。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面对爸爸的狂风骤雨,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害怕,他说的话也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影响。纪南的想象里,她应当潇洒而冷静,将他无理取闹的言辞一一驳斥,要说到他张口结舌才好,可事实上她完全做不到,甚至落荒而逃。
“我这辈子都干不过我爸。”
她越说越生气,不由握紧拳头,费嘉年生怕她下一秒就在被窝里打拳,又觉得好笑,赶紧按住她:“干不过就干不过。你爸都一把年纪了,思维方式、言语表达都已经成定势,硬要他改,你遭的罪不会比现在少。”
纪南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窝火,总想揪住什么事跟人家对顶:“那就不改啦?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你要我继续装傻装孙子?”
“离他们远一点,不要成为那样的父母。”费嘉年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突然就安静下来。
据说人类都会爱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对象,费嘉年心想,果然不错。
纪南现在就是只刺猬,逮谁扎谁,可他看着却很好。愤怒、悲伤、敏感,都是生命力的表现,都是他所不擅长的事,她在眼前,像一样奇异的活物。费嘉年忍不住想,纪南高中时怎么会对他感兴趣?在她面前,他如此苍白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