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见过费嘉年这么松弛。
对,就是这个词,松弛。他依然待每个人都很好,可是不一样了。
贺明明的脸上分明写着“我要跟你算账”,费嘉年自认没什么账好算,掌心却有汗。
何安平的电话救了他。
何女士向来喜怒形于色,费嘉年记得她还在信川工作的时候,每天晚上下班回来会在玄关喊一声“我回来了”,凭这四个字,费嘉年就能推断出妈妈今天到底过得怎么样,以此计划在饭桌上要说什么话:她心情好,他就多说一些学校的事;她心情不好,他就只管埋头吃饭。
大概是最近工作顺心如意,何安平的语气堪称和蔼可亲,问他下个月就过年了,要不要来北京。他不放心爷爷,半天没答话,何安平还以为是费建明不让,说:“你爸那儿别管他,我去跟他说。”
费嘉年心想:还是别了。
这个家女主外男主内,艰难地维持了好多年,费建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要是何安平真跟他说儿子上她那儿过年,他怎么着也得发一通脾气。那年寒假去北京,结果生病耽误了高考,他坐飞机过来,愣是到病房里指着何安平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件事费嘉年当个笑话似的说给了纪南,她躺在床上喝粥,边听边吃,说:“叔叔还挺讲究。”
“怎么?”
“你这是倒霉啊,他骂两句给你去去霉。”她振振有词,费嘉年在纪南歪理大全上又加了一笔。说完了玩笑话,她放下碗,托着腮帮子感概:“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跟我同学去北京玩来着,窗外下好大的雪,我们就在里面吃火锅,冰火两重天啊,很好玩的。”
“年年?”
费嘉年回过神来。何安平又问:“来不来?”
眼前有雪的残影,他甚至闻到涮羊肉味儿。想了一下,费嘉年说:“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