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亚一走,美亚来上海就不好住到劲草这儿了。跟外甥和外甥媳妇一个屋檐下,总觉得有点不像样。美亚只好让儿子帮她去女生宿舍找个床铺躺躺。她这趟来,是监督儿子离婚。文萱打给茉莉。茉莉又学给劲草听。劲草大面场得顾,老妈去了,三姨比以前更亲。他连忙开车把三姨美亚接到家里,好歹招待一顿酒菜。
美亚不客气,有酒她就豪饮。酒催得话多。茉莉和劲草才明白。张美亚的底气来自于:她儿子黄牵牛,要分房子了。
学校在外环有块地,拟建教师公寓,牵牛积分够,勉强能拿个小套。价钱比商品房便宜一半还多。美亚得知,连夜筹款,卖老家的房子,让老黄四处借,再加上结婚的钱,好歹够首付。
美亚把酒笑谈,“肯定是二姐在上天保佑咱们,不然怎么房子就冒出来了呢,千载难逢大好事,让咱给赶上了。”转而对善亚的遗像举杯,“二姐,谢谢呀!”又对劲草、茉莉,“舒坦,我儿子也不是三无光腚男了。”
茉莉不解,问什么是三无光腚男。
美亚掰着手指头,“无户口无住房无存款,”又改口,“不对,牛牛是两无,他有户口的,现在是一无了,无存款,女博士才是三无,三无光腚女。”
茉莉笑,“文萱有房子。”
美亚啐,“那也叫房子?五十年产权,商水商电,煤气灶都没有,白住我都不要。”
茉莉见三姨在气头上,不好深劝。等人走了,她才跟文萱联系,问眼下的情况。文萱又不想离了。茉莉道:“那人家不说你嫌贫爱富。”文萱说:“我主要是不想跟他妈住一起。”茉莉问牵牛的意思呢。文萱说没联系。茉莉又道:“要不先要孩子呢。”文萱理解茉莉的“好心”,但她坚决表示,绝不会为了不离婚,而草率要个孩子。
“你对牵牛还有感情么。”茉莉最后问。
“要说没有是假的,要说多深也是假的,就觉得还能凑合过。”党文萱最后这么说。
美亚走得急。榴榴来,她人已经在高铁上了。茉莉问囝囝呢,榴榴说他爸带着。茉莉呦呵一声,说真尽职尽责。榴榴笑,“他的儿子,他不带谁带。”茉莉又问真亚要孩子没有。榴榴道:“她那身体,要去她带么,我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张真亚想抱孙子,而是凌霄想要儿子。”茉莉把厨房台面擦干净,回头道:“你这一步真赌对了。”榴榴说:“咱俩一个毛病,吃卖相。”茉莉道:“我现在不吃了,我跟说时间长了你看什么都麻木的。”
榴榴笑,“我开始找男朋友了。”
茉莉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她连忙关好门,拉住榴榴,“你闹什么事呢!”
榴榴莞尔,“凌霄还吃醋呢。”
“婚前协议这么签的?”茉莉一直对那份协议感兴趣。榴榴说大概吧,相互不干涉私生活。茉莉真心觉得榴榴和凌霄够前卫。她忍不住劝闺蜜,“还是悠着点,结婚了,别乱来,你是孩子妈。”榴榴道:“孩子妈就不需要感情生活了?我这没违反哪条规定呀。”茉莉说:“那总得在乎另一半的感受吧。”
“他要真在乎我,我可以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呀!”
茉莉明白了,这是榴榴的激将法。可是,还是太危险。玩火!关键在于,大表哥的情况,沈榴榴婚前都知道,既然想清楚了,要走这趟火焰山,就不应该不满足。茉莉想问是不是汪凌霄在外面找人了。可终究有点问不出口。骨子里,她顾茉莉还是个良家妇女。她只能对榴榴说,当初你就不应该那么冲动。一说不要紧,换榴榴激动了,“当初?当初我能找谁?低的丑的看不上,稍微条件好点,直接嫌我是硬盘。”
的确,茉莉知道,榴榴做了多少年“硬盘”。这是她第一个相亲对象送给她的。“本地人会找我吗?人也不吃我这卖相?偏偏我还吃卖相?”榴榴喋喋不休着,“后来好歹有房子了,比三无光腚好一点。”
又是三无光腚。茉莉伸手让她打住,问最近是不是特流行这个词。榴榴问她还在哪儿听到了。茉莉把三姨美亚的抱怨说了。榴榴叹,“我要是文萱,我根本不留上海,读了博士,高校都进不去,去地方上头昂得高高的,在这还被人说成三无光腚,唯一值得骄傲的博士学位,到了这个年纪,真不能算加分项了。”
茉莉没提牵牛和文萱的纠纷。她谨记一条,现在她跟榴榴,不但是闺蜜,而且是妯娌了。说到这儿,沈榴榴和顾茉莉一时似乎无话可说,两个人坐在飘窗上,朝楼下呆望了一会儿。小区喷水池边,有老人带着孩子坐在池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