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在后排睡着了。茉莉借机道:“我又收到短信息了。”顿一下,又说,“全是举报你的。”
“干脆报警吧。”劲草不耐烦。
“不是说警察不管哇?”
“那也得报呀,图个心安,否则天天疑神疑鬼。”
“你现在半个月回来一次,需求都怎么解决。”茉莉直白地。
劲草脱口而出,“年纪越来越大了,哪还那么多需求。”
茉莉发笑,“哎呦,那我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呀。”
“随你。”
“你要有什么,可得跟我说,有问题解决问题,不怕有欲望,要找正常的途径。”茉莉同事里就有外派出去长期嫖娼的。
劲草听着别扭,不晓得怎么接话。
茉莉趁胜追击,“反正,预防针给你打过了。”劲草道:“不用打预防针,用完左手用右手,就那么回事。”茉莉直言,“我可以给你买器具的呀。”劲草反问:“那你呢。”茉莉道:“我天天照顾妈,我能干什么呀,干吗,还怀疑我呀。”
车进服务区,三口人下来上厕所,吃点东西。劲草突然说:“谢谢你。”茉莉心里一暖,面上却不露高兴,“谢我什么。”劲草说:“都是你受委屈,我才能跟爸妈团聚在上海。”茉莉道:“你们自己买的房子,随时都可以团聚的。”劲草连声,“没有你我过不下去。”
有点油腻了。但茉莉还是喜欢听,劲草难得花言巧语。她理解为是对她辛苦照顾婆婆的补偿。也是一种怀柔策略,天晓得他在老妈那同样说了多少好话。可是,一个男人还愿意来回周全,就算不错了。
茉莉当然明白劲草的心,他是读过书的,又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情他不懂?父母不讲道理,他一本清账。可没办法。就像家书里写的,他必须感恩。现在不是十年前二十年前了,没有父母的帮助,他连房子都买不起,怎么在上海立足?没房子,总归心不安的。还有工作,据说也是朱大力托了战友才找到的。这是大力告诉她的。劲草从来没提过。茉莉也不戳破。现在外地青年到上海,靠一代人的积累是不行了,都得拼爹、拼爷爷。
其实茉莉家能负担这些。比如买房子,男方不买,只要茉莉真喜欢,茉莉爸妈愿意掏钱。可是茉莉知道,劲草自尊心承受不了。比起欠老丈人丈母娘老婆的,他宁愿欠父母的。可是这一欠,和父母的关系又千丝万缕了。茉莉老说,你就跟在盘丝洞里差不多,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又被丝拉回去了。劲草道:“你不也一样,闺房都搬到上海来了。”茉莉着急,“我妈没让我天天陪着!”劲草无奈,“那是时候没到,真到那天,不能动不能行了,还得是你。”
真是恐怖片。
茉莉不敢想那一天,在她的世界里,父母是能关照她一辈子的。“独生子女是不好。”茉莉喟叹。劲草说那抓紧时间,我们尽量避免。茉莉说你都不回来。劲草说你算好日子,我能赶回来的。
茉莉说那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茉莉原本以为,去劲草老家过年有意思的,到了才知道,年味比上海还不如。上海好歹黄浦江上还亮亮灯呢。年初一这顿寿宴,没在别墅办。这年轮到劲草三姨张美亚出钱,早早定了酒店。时间一到,所有人开过去。蛋糕是大姨真亚买的,托儿子汪凌霄带过来。真亚身体不好,动步就喘,平时住在黄山婆家,过年才回来一趟。但今年过年雾霾大,她出不了门了。真亚老公在马鞍山工作,也没回。所以这顿大餐,只能让凌霄代表全家出席。
善亚这边,劲草、茉莉和囡囡代表。
美亚家倒是全员到场,总共三个,美亚、美亚老公、儿子黄牵牛。姥爷还是保姆扶着,落座,问了问情况。年纪大了,什么都看得淡,只顾自己,老大老二两个女儿没到场,他似乎也无所谓。姥爷倒是喜欢小孩子,逗囡囡玩半天。饭菜上来,姥爷也没夹几筷子。点上蜡烛,众人起立,唱生日快乐歌,美亚让老父亲许愿。
姥爷道:“我都这个年纪了,说走走了,还许什么愿,我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要给我找麻烦,”表情看着有点像生气,他停顿片刻,突然一指,方向对凌霄,“你,”又指牵牛,“还有你,都早点成家。”
凌霄笑呵呵应对,说继续努力。黄牵牛积极,不等姥爷深度询问,就自己爆料,“姥爷,估计等不到你下个生日,”他说话一股节一股节,众人听得心惊,这不是咒人么。美亚骂儿子,“别放屁!”她做了一辈子女工,说话粗俗。
牵牛笑呵呵继续道:“我是说搞不好,不到姥爷下个生日,我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