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做这个梦。
梦里云雾弥漫,父亲穿着深灰色工作服,戴着红色的安全帽,站在远处冲她招手:“小沐,过来。”
父亲身后,是承载他毕生心血的高楼建筑。
他曾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建筑工程师。
许沐奋力奔跑,忽然摔了一跤,再抬头时,高楼倒塌,父亲的影子渐渐模糊,消失在万丈烟尘中,她双手撑在泥土里,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温柔又热烈。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许沐努力听,但怎么都听不到。
少年站在阳光下,冲她张开双臂。
许沐猛然惊醒,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月光透过薄纱,周围一片漆黑,室友已经熟睡,颈侧隐隐作痛。许沐抬手碰了碰那里,几个小时前,那个阳光下的少年还在这屋子里咬了她一口。
恋爱那会年纪小,特别单纯,最多亲一下,抱一会,罗迹虽然混,但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很能忍,心想反正许沐早晚是他的,先放锅里热乎着,养的白白胖胖,等时机成熟一口吃掉。
只有一次险些出事。
罗迹从高中开始就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有一回许沐去他家,俩人写完作业一起看电影。
没多久罗迹就过来亲她,许沐很听话地趴在他怀里,亲到后来两个人都有点喘。
罗迹身上难受,忍到额头都有些冒汗,但最后只咬了她一口,还放狠话:“早晚收拾你。”
今天这一下,跟那次感觉完全不同。
发了狠,用了力,带着拧巴,别扭,似乎还有点委屈,依旧放了狠话,急于表明立场,撇清关系,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
许沐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床头坐了好一会,窗外暗下来,大概是云彩遮住了月光。
她习惯性摸了摸脖子上的链子,摸了个空,又在枕边找了一下,也没有。
许沐皱眉,打开床头灯,怕晃到沈瑜,立刻调小了亮度,但沈瑜还是醒了,她翻了个身,小声哼哼问她怎么还没睡。
许沐说马上睡。
看到她在床上翻来翻去,沈瑜清醒了一些,“找什么呢?”
“项链不见了。”
许沐戴了几年的项链,宝贝的什么似的,从不离身。
沈瑜打了个哈欠,揉着脑袋坐起来,“我帮你找。”
“不用,你睡吧,晚上还看到了,应该就在屋子里。”许沐弯腰把两张床中间的地毯都找了一遍,又去电视柜和旁边的桌子上翻。
最后在小沙发上的纸袋旁边找到,她拿起来一看,衔接处的金属断掉了。
没丢就好,许沐松了口气,把项链塞进背包最里面的格子里。
沈瑜的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明晚去她同学那里住,后天直接去车站跟他们汇合,许沐怕影响她休息,快速收拾好东西关灯躺下。
房间再次一片昏暗。
过了会,沈瑜小声说:“沐沐,睡了吗。”
许沐:“还没。”
沈瑜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你还好吧?”
几个小时前,沈瑜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看到许沐靠在对面的墙壁上,眼睛里都是泪。
印象中,许沐很独立,性格坚韧,遇事不慌不燥,总能自己处理得很好。
同学几年,她从没见过许沐哭,一次都没有。
漂亮的女孩想要走捷径,实在太容易。
但许沐不肯,拒绝掉一切欠人情的可能,她不愿意,也不需要。
人情总要还,她宁可自己解决。
片刻后,许沐声音温和,“没事,睡吧。”
第二天的行程很轻松。
这座城市历史悠久,古建筑多,活动方安排了几个比较著名的景点,把人送到后就自由活动,四处走走,拍几张照片,也算留个纪念。
早上大家在酒店楼下的大巴车上集合,罗迹和天涯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沈瑜。
直到大巴车启动,许沐还没来。
罗迹戴着耳机,黑色的帽檐压低,遮住眼睛,头偏向窗外的方向,心不在焉,手指一直没什么节奏地乱点手机屏幕。
天涯特别贴心,故意大声问前面的沈瑜:“怎么没看到许沐?”
罗迹的指尖停下。
沈瑜回头:“她不来了,早上说不舒服,要在酒店休息。”
天涯偷瞟罗迹,“啊,那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来一次。”
罗迹抬手把外套的帽子扯上来,遮住大半张脸,这一路都没再睁眼。
天涯和沈瑜倒是臭味相投,俩人都自来熟,爱聊天,聊到后来天涯就跑到前面跟沈瑜一起坐着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容易玩到一起,不过一上午已经很熟悉,成群结队,到处拍照。
在一片小人工湖旁,罗迹接到罗曜的电话。
罗曜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罗氏现任掌舵人,多年前因一场交通意外双腿残疾,再也站不起来,余生只能与轮椅为伴。
但他出了名的杀伐决断,冷酷无情,商界没人敢因他坐轮椅而轻视他,对他又怕又敬重。
“过阵子奶奶生日,你必须回来。”
罗迹捡了颗石子扔进湖里,石子飞过水面,打了好几个水漂才消失不见,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