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朗几步走到沈潆的面前:“当初,高氏的兄长将您作的那幅画拿到我面前,说是他妹妹的得意之作。还劝我说,高家是清贵人家,而安国公府正处在风头浪尖。那时,父亲有意与安国公府联姻,但我娶高氏女,才是对谢家最好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幅画不是高氏所作,我……悔之晚矣。”
沈潆静静地听着,她一直以为那幅画弄丢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桩内情。可时隔多年,那已经不重要了。她连皇后之位,倾心相许的丈夫都可以放下,何况是这些与她的人生已经无关的事。
“谢大人,不管您说的那个人是谁,我都不是。”沈潆缓缓地说道,“我只能劝您,过去的事,再怎么无法释怀或者留有遗憾,都已经过去了。您为何要执着回头,不肯向前看呢?您自己也说,无论是否错人了作画的人,娶高氏女,对您都是最好。既然如此,您更应该珍惜。”
谢云朗摇了摇头,情绪激动,企图再说什么。
“谢大人!”沈潆高声打断他欲冲出口的话,将手边的一个卷轴往前推了一下,“您有妻有子,家庭幸福,还是朝廷命官,犯不着纠结于我这样的小人物。说白了,别人的生与死,过得好与坏,与您何干呢?过去无关,将来也无关。这幅画归还,我也希望您对我的猜疑,到此为止。”
谢云朗沉默,袖中的双手攥得很紧,手指几乎嵌入掌心,隐隐生疼。
刚才他欲冲出口的话,是他深埋于心的阴私。他一直,喜欢的都是她。
沈潆吃力地站起来,转身回内室。谢云朗忽然叫道:“皇后娘娘!我知道您就是她!”
这如隔着山海般遥远的称呼,并没有在沈潆心里,激起一丝波澜。相反她很平静,平静到似乎是这个故事以外的人。她没有回头,只用很冷淡的口气说:“谢大人认错人了。嘉惠后已逝,葬于皇陵。”
这几个字将谢云朗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如同过往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是啊,嘉惠后已死。整个京城的人看着她出殡,入葬皇陵,不可能是假的。但她否认也没有用,通过今天的对话,他更加确定,这件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是成立的。
皇后的魂魄在这位沈家三姑娘的身上。
他以前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也以为,年少时她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感情。只是后来很多事情已成定局,两个人的身份又都举足轻重,所以选择了互相保持距离。
但很多东西,唯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像从前那般风光体面,高贵如神。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卑微到泥土里,给一个侯爷做妾。妾是什么?如衣服,如物品,可以随意丢弃,毫无尊严可言。
这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谢云朗从明间走出来,心中震荡,久久无法平静。他想让她离开裴延,离开这滩泥沼,重新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可那日他亲眼看到裴延救她的样子,绝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他刚刚收到消息,皇上微服离宫,徐器随行,很快就要到西北。皇上是最熟悉她的人,且心思深沉,若是看出什么端倪,一定会把她囚禁起来。就像当初先帝对那位裴氏所作的一样。
这些皇家中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从来都是不折手段。皇上其实像极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