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时的嘴唇早就被冻成了乌紫色,此刻却颤抖着开了口,叫了声:“南儿……”
那声音低沉暗哑,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十分难听。
片刻之后,他像是发疯一般将那个死去多时的人揽入怀里,歇斯底里地叫着她的名字。
南儿,南儿,他的南儿……
他终于什么也没有了,他要的江山,他要的皇位,如今什么也没有得到,他就已经痛失所爱。
他想到那么多个晴朗的日子里,他从皇宫走出来,却不知该去哪里。府里有个已经发疯的母亲,官场上尽是一群虚与委蛇的卑鄙小人,于是他选择了来城南的小院,哪怕南儿与他发气吵架,他也甘之如饴,至少那时候他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总是带着面具的那个恭亲王。
怀里的人了无生气,竟是前所未有的顺从,从前的她不会这样,一旦他接近她,她就会奋力反抗。那时候的他无比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这样乖巧地任由他抱着她,只可惜终于等来今天……她却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瞪他,说些难听的话刺激他。
顾初时抱着南儿的身体,终于闭上了眼,泪珠大颗大颗滑落下来,滚烫了他的脸。
胸口有头咆哮的野兽,叫嚣着要将莫十九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那种仇恨却抵不过痛失所爱的悲哀,他觉得自己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带来的二十个贴身侍卫被一阵乱箭射中,全部倒下,然后他听见有个脚步声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小院。
莫十九披着黑色的斗篷,缓缓伸手取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和顾初时一模一样的面容,他的长发用玉冠束在脑后,余下的发丝在风雪中随风飘扬,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温柔。
他微微一笑,像个真正的世家公子一样对狼狈不堪的顾初时优雅地说:“你回来了。”
那声音轻柔悦耳,如同珠玉落入玉盘,罕见的动人。
顾初时没有回头,只是俯身慢慢地将怀里的人安放好,然后站起身来,一点一点转了过去。
两个面容毫无分别的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个宛如贵族公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一个不远千里赶来,风尘仆仆,面无血色。
真可笑,竟像是完完全全换了身份。
莫十九的视线落在那个女子身上,似是惋惜一般,微微一笑:“如此年纪恰好是女子最娇艳的时候,真是可惜。”
顾初时的眼眸幽深冰冷,就这样一瞬不瞬地锁住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亲自动的手?”
“我不太喜欢太惨烈的画面,恰好又长了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杀人于毫无防备之间,她才会死得好看一点。”莫十九还是那么温柔,“说到底,我还是为你着想,你给了我这么一个大好前程,我便还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南儿。”
说话间,顾初时的手已经抚上了腰间的长剑,冰雪之中,长剑骤然出鞘,剑气浓烈,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然冲向了莫十九,眸光如冰,带着替南儿报仇雪恨的杀机。
莫十九只是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闪过了这一剑,他惋惜地摇摇头:“王爷这些年谋划阴谋的本领倒是与日俱增,只可惜疏于武艺,这一剑杀气虽重,但力道不足,技巧也太过粗糙。”
顾初时一言不发,只是唰的一剑又朝他刺来,莫十九仍旧轻松闪过,笑道:“这一剑比方才那一剑要好一些,不过失了准头。”
一剑又一剑,顾初时像是不要命了一般朝他狠攻,无奈这些年来莫十九的人生就是在不断的练武中度过。
他是一柄利剑,如今直刺主人心脏,毫不留情。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眼神一动,伸手握住了顾初时的剑,不论对方如何使力,那剑始终被他牢牢握着,哪怕手心已然渗出了鲜红的液体,一朵一朵似是红梅一般盛开在洁白的雪地上。
莫十九的笑意终于敛去,声音温和而清冷,就这样定定地望着顾初时,缓缓地说:“王爷可曾知道这剑划破人的皮肤是什么感受?”
顾初时仍在使力,却抽不出剑来,只是随着他的用力,地上的红梅越来越多,盛开得妖冶而刺眼。
莫十九的眼神越加冰冷:“当年你叫人在我脸上一点一点动刀子,可曾想过每一刀下去,我是什么感受?”
每一刀都是钻心的痛,他拼命躲闪,拼命大叫,可是对方只是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绑在c黄上,动作极缓极慢地继续动刀子。这是极其精细的任务,一点割错,人的整体面貌就会有差别,而在这样的缓慢之中,他生不如死,几欲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