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得知此事时,噌的一下推门而出,青霜在他身后喊着,“王爷,披上外衣再走啊!” 可是那个绝尘而去的人翻身上马,扬鞭启程,所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疑。 青霜失笑,缓缓地合上门,回到屋内。 一室芬芳好似还有他的气息,可是那个人呢?一旦涉及到和阿笙有关的事,就奋不顾身得像个愣头青。 这么多年了,谁都看出他对阿笙的感情了,却只有他还在逃避,好像只要他不承认,心里蠢蠢欲动的感情就不存在一样。
而当顾桓不顾一切赶回府邸后,正好看见一屋子人进进出出地在忙碌着,端水的、烧水的、熬药的、递东西的……他心头一紧,匆匆奔进阿笙的屋子,恰好看见c黄上那个闭着眼睛面颊通红的人。 他急忙走到她身旁,伸手朝着她额头一探——果然烫得吓人! “怎么回事?”他朝着一旁的大夫沉声道,脸色绷得紧紧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大夫忙道,“回王爷的话,小姐只是着了凉,有些发烧,并无大碍的。糙民立马给她开些药,只要多睡会儿就好了。” 顾桓面色稍霁,坐在c黄边看着大夫忙完一切,又眼见着婢女把要熬好,端来给她喝。 “让我来。”他接过那碗漆黑的药汁,小心翼翼地扶起迷迷糊糊晕着的人,在她耳边轻声道,“阿笙,张嘴,把药喝了。” 她还没回过意识来,却仍是本能地在他的怀里张开嘴,仍他一点一点把药送进她嘴里。 后来阿笙继续昏睡,顾桓在c黄边守了她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外,叫来管家。 “我不过就是出门一夜,怎的小姐会病成这样?” 管家还没见过王爷什么时候脸色难看成这样过,忙不迭地答道,“昨日王爷走后,小姐说是您有东西忘了带,也跟着追了出去,还把马夫也叫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啊,小的也不知小姐为何就病了……” 顾桓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小姐出门追我了?” “是啊,难道说……”管家一怔,“难道小姐没有追上王爷?”
顾桓几乎立马明白了什么,她一定是看见了自己去见青霜了!
他重新回到屋内,坐在c黄边看着阿笙,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的下巴尖尖的,哪怕被他精心呵护了六年多,整个人都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可是看上去依旧令人怜惜,总觉得弱不禁风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她看见他和青霜见面了,大概也看见了他与青霜亲密的模样,所以才会折磨自己,才会一病不起……
这样的念头像火灼一般点燃了他,而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胸口的那本名册——那是青霜昨夜交给他的,钜细靡遗地记录着苏杭一带重要官员的私事,包括府中几口人、以什么名义贪污过朝廷饷银、又在勾栏院里如何一掷千金寻花问柳。 青霜并非单纯的青楼名妓,自从十年前遇见他以后,就秘密地成为了他的细作,表面上在江南一步一步走到了花魁的位置,而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在其后推波助澜呢? 他给她名与利,也免去她要靠身体谋生的悲惨命运,而她能给他的便是在含心小筑里能搜集到的所有情报。 青霜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套话,如何以自身优势取得他要的信息,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 可是眼下,阿笙误会了。 顾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孱弱的面庞,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滋味。 他不愿去想她是为何难过,却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沿着她的面庞一点一点勾勒着,滚烫的触感也传达到了他的指尖,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滚烫。 阿笙,阿笙。 在他迷惘之时,熟睡中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像触电般缩回手去,毫无异样地问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笙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距,转过头来轻轻地看着他,支着身子要做起来。 “乖乖躺着,不要乱动。”顾渊不满她的举动,按住她的肩。 可阿笙像是铁了心要起来一般,不容置疑地推开他的手,仍是坐起来靠在c黄头。
顾桓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室静谧,还有药香弥漫在空气里,闻起来有种淡淡的安心之意。
而阿笙缓缓地伸出手来,对着他比了几个手势。
“明日请赵三公子再来府里一次吧。”
屋里安静得可怕。
隔了好一会儿,顾桓终于沉沉地看着她,“叫他来做什么?”
“那日你也说了,他一表人才,能文善武,待人也温和有礼……这样好的人,若是能看上我也是我的福气。”她轻轻地笑了,眼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