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一边喝茶一边轻笑,末了端着茶杯叹了口气,“她这性子也要不得,太温和了难免受欺负。”
语气里透着别样的关心,虽说嘴上讲的是“要不得”,但听那意思却是很满意的,显然,他也很爱容真的这份平常心。她本身就是宫女出身,若是和如贵嫔一般上了位就作威作福,那么也不值得成为他心中那个小姑娘了。
珠玉没说话,看着皇上含笑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容真,容真,他的心里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个女子,后宫妃嫔无数,他却三天两头往惜华宫跑,当真是要独宠一人么。
嫉妒的火苗燃起来,叫她脸都有些红。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眼里闪动着爱慕,敬仰,期待,还有别的什么。
容真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安静地站在大殿外面,而殿内的女子这样痴迷专注地望着皇上,好像要把他刻进眼睛里似的。
心里一紧,容真的脸都有些白了——难道说,珠玉她……
还是郑安先看见门口的人,忙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容婕妤回来了,快快进屋,皇上可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她缓缓走入大殿,先朝顾渊行了个礼,对方站起来扶住了她,有些责备似的问,“手怎的这么凉?出去也不知带个暖婆子。”
后面那句话是对闲云说的,闲云冤枉死了,忙解释道,“原是带了的,但主子在景尚宫的时候,暖婆子不热了,奴婢就拿去换些热水,可谁料被人给碰翻了,那暖婆子也给摔得用不了了。”
“皇上这是冤枉闲云了。”容真也笑着说,“那暖婆子被打翻的时候,她还被烫着了呢,嫔妾就带她去太医院走了一趟,抹了些烫伤药,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若是知道皇上来了,嫔妾也就叫太医直接来惜华宫了,何至于带着闲云眼巴巴地去跑那么一趟呢?”
这些日子一会儿是她身体不好,一会儿又是底下的宫女身体不好,频频传太医来惜华宫。眼下闲云又烫伤了,她就亲自去太医院走了一趟,也免得被人嚼舌根,说她盛宠在身就摆大了架子,三天两头从太医院叫人往这儿跑,好像整个宫里就她最金贵似的。
顾渊岂会不知她的心思?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嘴上却是无奈地叹口气,“朕才刚说了你这性子要不得,太温和了要受人欺负,果然就一语成谶了。”
容真目光微动,抬头看着他,顾渊却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回过头去淡淡地问闲云,“是谁把暖婆子打翻的?”
闲云面色一变,看了眼容真,没敢做声。
容真勾唇一笑,心平气和地说,“皇上何必追究这么多呢,到时候要是因为嫔妾的暖婆子就怪罪他人,那嫔妾这个恃宠而骄的罪名可是担定了,嫔妾多划不来啊。”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眼里是安慰的神色,好像在说:只要你关心我,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渊睨了她一眼,唇边却也有了笑意,她的聪明,他早有领教,小亏可以吃,但大仇一定会报。
“也罢,反正谁要是惹急了你,吃亏的自然不会是你。”
容真面上微红,眼神一眯,“皇上是说嫔妾有仇必报,锱铢必较?”
“难道不是?”他笑意愈浓。
“那皇上还是请回吧,嫔妾心眼小,听不来这些糟心话。”她闲闲地把手抽了出来,“汀兰,倒杯茶,走着一趟倒是把我累得够呛,回来还要听人数落。”
她这模样哪里有半点为人妃嫔的样子?果然是越来越胆大,待他如寻常人家的丈夫。
顾渊终于忍不住黑了脸,低沉悦耳的嗓音如钟磬声在大殿里回荡,“朕有说错么,你看看,就这么几句玩笑话也能叫你赶朕回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朕面子往哪儿搁?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惹急了你,吃亏的还是朕啊。”
他们之间好似只有两人,大殿内的其余人都不过是摆设罢了,进不了他们眼底,唯有彼此才是最鲜明的一抹色彩。
珠玉的脸色蓦地苍白,站在那里怔怔的,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周围的人都在掩嘴轻笑,可她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难看的笑容也做不出来。
傅容真,她究竟有哪点好,值得皇帝倾心相待?
她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长顺因她而死,自己被她害进了凌芳阁,为何还会有人觉得她心善又温柔?
他们全都被她的假象给欺骗了!
旁人能被她骗,可是皇上不能!珠玉是这样焦急地在心里蠢蠢欲动着,恨不能揭开容真的假面具,让皇上看个清楚,这个女人压根不是他眼里那样美好,她心狠,薄情,无人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