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到这里,容真已然猜到了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却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听完了顾渊讲述这个故事。
那个孩子因为母亲失宠,也渐渐失去了父亲的疼爱,相反,父亲的新欢一个接一个,也都为他诞下了子嗣,也不知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总之那个孩子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远远不如新的姊妹,跟着失宠的母亲一起冷冷清清地过着,再难见到父亲。
“那时候,那个孩子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常年都痴痴地站在门口望着远方,好像在等人。他叫母亲,母亲也不理他,眼神失焦地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母亲一直都在等父亲。就连别的妾室来ru骂母亲,母亲也不还口,只是像个痴呆了的人一样,日复一日地等着那个不会再来的负心人。”
“再长大些,他对于这样的母亲有些恼了,就对他的母亲说:你明知他不会再来,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地等他呢?可是你知道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吗?总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好像忽然清醒过来,转过身来看着许久不曾正眼瞧过的儿子,那孩子兀自高兴时,却被她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那么温柔的女人破天荒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了手,理由就是他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父亲,在她眼里,自己的丈夫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会抛弃她们母子俩。”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容真轻轻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顾渊好像稍微回忆了一下,才继续说,“后来那个女人死在了那个男人的妾室手中,直到死的时候也没等来那个男人。那个孩子就被送到了父亲的新欢那儿,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故事说完,顾渊转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可怜呢?。”
容真静静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嫔妾觉得,那个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言语进入耳中,却令顾渊一怔,好似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样。
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很多很多,可是从来都只听人说那个女人怎么天真怎么可怜,却从来没有人去心疼过那个孩子。
“识人不慧,错嫁负心汉,这是那个女人犯下的错误,苦等一生没能等到丈夫便是她得来的因果。可是那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失去父亲的同时,母亲也变成一具空壳,对他而言无异于无父无母。他的父亲固然可恨,可是依嫔妾之见,他的母亲也很自私,就因为爱情受挫,对幼小的孩子不闻不问,这是一个失职的母亲。”容真用手轻轻握住了他,含笑抬头望着他,“可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这样一番挫折,想必那个孩子一定会有所作为,一鸣惊人。”
顾渊垂眸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隔了片刻,忽地笑出了声。
这个女人显然已经猜到这个故事里的孩子是他,他并不在意。可是这个马屁倒是拍的恰到好处,至少他十分满意。
这是一个在朝堂里没有任何臂膀的女人,他也不怕她知道一些别的妃嫔不能知道的事情,再加上她宁静温柔远胜其他一心上位的人,叫他总能不知不觉感到一阵舒心。
他忽地心血来潮想要问问她的看法,“那若是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为争家产,兄弟想要加害于他,依你所见,他是应该大义灭亲以求自保的好,还是讲究兄弟情分,不去追究的好?”
容真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答非所问地提了个问题,“皇上可曾听过晋文公的故事?”
顾渊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自然听过,只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
“嫔妾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去藏书阁拿了几本书来翻翻,看过的东西不多,却对这个故事记忆犹新。”她歪着头冲他笑,眼神里有一丝狡黠,“晋文公尚且是晋公子重耳之时,他的父亲献公专宠骊姬一人,明知骊姬为了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却仍是答应了她分封重耳与其他两个儿子去驻守边防之地。后来骊姬为求稳妥,向献公进了谗言,要害死这三个儿子,大儿子死了,剩下的夷吾与重耳只得四处流亡,受尽苦难。”
“骊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所以不惜迫害其他皇子。后来夷吾为了当上了皇帝,一样对自己的手足重耳不留情面。重耳虽然历经磨难终于成为了一代明君,却因为心软,不愿与父兄相斗而生生蹉跎了十八年。”说到这里,容真微微一顿,“嫔妾只是妇道人家,却也以为重耳太过优柔寡断,他明明有治国之才,可以早日登位令百姓安居乐业,却因为自己的心软而蹉跎这么多年,令百姓经历了三位平庸的帝王统治,实在是……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