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在书桌后坐着,也没有再看奏折,这样沉默了好一阵子,他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台阶之下,那个女子默默地跪在那里,从半开的窗户里只能看到她的侧影,柔弱清瘦,好似一株摇摇欲坠的青糙。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尚在太后宫里的场景,因为习字之时太过困倦,打了会儿盹儿,被太傅告知了太后。太后冷眼看着他,说是替他死去的母妃教育他,须得严惩不贷。
于是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就这样孤身一人跪在慈寿宫前,跪到双腿麻木,跪到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后来,那个女人披着厚厚的大衣,走到他面前。
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面颊,冰冷而没有温度,一如她的声音,“渊儿,你要知道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你好,你的母妃去得早,母后是怕宫里的人嘲笑你没有教养,看轻你。”
他倔强地撑着一地冰雪站起身来,看着太后美丽的笑容,一颗年幼的心充满不甘和愤怒。
她折磨他,冷眼旁观他的痛苦与挣扎,一如当初折磨他母妃那样。
而他知道,在这沉寂的大殿里,这个女人的亲生儿子睡得那样香甜,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可是他也要感谢她,若不是她的折磨与冷血,他也不会这样努力,在残酷的宫里早熟地丢弃了一切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读书,习武,钻研国事。
他甚至学会了如何看人眼色,揣测人心,学会了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分辨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顾渊的视线在容真身上凝固了很久,才重新回到书桌前。
他没有坐下,反而从书架上的一只瓶子里抽出一副画卷来,然后缓缓展开。
微微泛黄的仕女图上,他的母妃笑得那样美好宁静,眼神温和地望着他,带着万千笑意。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孤独的君王,高高在上,却连思念都只能藏在一副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