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看见有人来到了他面前,以一种沉静优雅的姿态坐在他对面。孟唐一顿,有些诧异,“程先生?”
来者正是程陆扬,倨傲的姿态,面无表情的脸,穿着打扮很随意,根本就不是来约会的样子。
是啊,约会的又不是他,穿成什么样都没有人会看的。
程陆扬开门见山地说:“在你见到秦真以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孟唐松口气,只要不是秦真不来了就好,于是微笑着点头:“你问吧。”
其实程陆扬早就坐在角落里看了孟唐很久了,看见他再三低头看表,不时重复着送领带、系领带的动作,然后无意识地不停喝水……种种行为都表明他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和紧张。
他是真的喜欢秦真,发自内心。
程陆扬隐隐觉得踏实了一些,却又刻意忽略了一些从胸腔深处传来的细微骚动,他甚至安慰自己:古时候的兄长把妹妹送出嫁时,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舍不得,但总归还是要推出去的。
可在秦真和孟唐在一起之前,程陆扬觉得自己还有最后一点事情没做。所以他走了过来,问了孟唐三个问题。
“你会对她好吗?把她看得高于一切,愿意牺牲工作时间抽空陪陪她,当她发脾气的时候也会耐着性子哄哄她,能做到这些吗?如果能做到,你确定自己一辈子都愿意为了她去做这些事情吗?”
孟唐慎重地点了点头。
程陆扬想了想,又说:“她身体不是很好,每到经期都会难受,你要记得多体谅,算好日子,不要让她太劳累。”
孟唐点头。
“她这个人,有什么不开心都喜欢往肚子里吞,平常总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所以如果她对你笑得很开心,不一定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要细心点,多观察她的表情,不要让她总是习惯性地生闷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孟唐这次点头得比较慢了,他握着水杯,觉得程陆扬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程陆扬没有感受到他的那点不悦,反而越叮嘱就越着急,他觉得他应该早点跟孟唐完成交接工作的,虽说这个人比之前找的那些要靠谱一些,但是这么多年没跟秦真相处过了,在彼此熟悉度上还需要大幅提高。
程陆扬开始后悔,是不是他太着急了点?这事可以再缓缓的。
孟唐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稳稳地对他说:“程先生,请你放心,也许你觉得现在的我对秦真并不是很了解,可我毕竟和她一起长大。一个人在七年的时间里自然会有变化,但人的本质和内心是不会改变的,何况我还有足够的耐心去了解她的每一个变化。”
他的笑容很浅,可眼里的光芒很盛,低头看一眼手表,对程陆扬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秦真就该到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程先生,你该走了。
程陆扬看着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假装轻松地说:“那行,我先走了。”顿了顿,他稍微把脸色沉下来了一些,用一种像是宣誓一样的口吻对孟唐说,“如果我知道你对秦真不好,我会在第一时间带走她,这辈子你都休想再有第二次接近她的机会!”
孟唐的心里陡然结冰,为这话里话外与秦真非同寻常的关系,也为程陆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份在意与占有欲。但聪明如他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仍旧好脾气地笑了,“程先生请放心。”
——秦真今后由我来照顾,麻烦你收起这副和她亲密无间的表情,放心把她交给我。
程陆扬在他的注视下,终于还是走出了大厅。
秦真站在电梯里对自己重复了无数次程陆扬曾经说过的话: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身份地位或者职业比你高出多少,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人是你配不上的。
那时候他还弹了弹她的脑门儿,“别发呆,我是认真的,首先你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然后才能让别人觉得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觉得整颗心都在这样的话语下变得温暖而踏实,于是终于扬起笑脸,踏出了迟迟不肯打开的电梯门。她按照程陆扬给出的位置走了过去,却在看清了等待她的是谁以后,瞬间僵在原地。
落地窗前,那个男人穿着矜贵优雅的西装,纯黑色的挺括布料将他的气质很好地衬托出来,他系着深蓝色的格子领带,从容不迫地等候在那里,眉眼清隽雅致,宛若阳光下的一株白杨,安静温柔,却又充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头上的水晶灯闪耀着灼灼光华,而灯下的人更是完美得像是油画里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