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脑袋在我的脖子上蹭啊蹭,软软地撒娇,不要啊,莜雅,你是我最爱的女人,等哪天我转变性取向了,我还要回来找你结婚呢。
阮衡刮她的鼻子,教训道,胡说八道。我想起《仙剑》上,月如帮李逍遥去救灵儿,目睹他们卿卿我我,那时候的她,是否也如我一般心痛。
我想老天爷之所以会安排诸多红尘俗事,是害怕我们过度沉浸在悲春伤秋中无力自拔。生活的粗粝会钝化我们敏感的心灵。这究竟是福祉还是无奈?舅舅的生日宴上我摔箸而去。我知道我应该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微笑,应该假装若无其事,这对我而言并不困难,只是我不愿意。
我的耐心已经告罄,我的愤怒已经出离。舅舅又怎样,妈妈的亲弟弟又怎样?寒门无至亲!他四十岁的生日大宴宾客,我们一家三口被安排在偏厅里。他过来打招呼时,妈妈偶然提到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考东南大学的自主招生。因为我最心仪的还是c大,可惜不够他们的自主招生考资格。
“丫丫啊,她能考上东南就不错了,不要好高骛远。”舅舅漫不经心地笑,“丫丫,听舅舅的话,能有这样的机会是你们筱家祖坟冒青烟,不要错过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饭桌上阒然无语,有人讪笑着附和,张总说的没错,小姑娘家,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啪!”饭桌上盛免费茶水的紫砂壶被我砸到地上,我冷笑一声,看着他跟水泡葫芦一般油晃晃的一张脸,朗声道,“舅舅,我还就在这儿撂这句话了。我要是考不上c大,当如此壶。赔茶壶的钱你就从我家的份子钱里扣吧,反正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吃。我们筱家祖坟冒不冒青烟,你一个姓张的,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至于你——”我指向刚才忙不迭拍马屁的中年男子,一字一顿,“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本小姐指手画脚。我们舅甥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阿达知道我放弃东南的自主招生考以后,跑来问我怎么呢。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交申请表了吗?”自主招生考要自己在网上下申请表,我家没有电脑,这些都是他帮我弄的。
我暴怒起来,指着他厉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绝对考不上c大啊!
他被我吓了一跳,起身拉我,小心翼翼地问,丫丫,你没事吧。干嘛这么激动,我没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我的眼泪抑不住地夺眶而出。我拼命地抹,怎么也抹不干净。最后索性趴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好了,不哭了,是不是你妈妈又打你了。”他轻轻拍我的背,“没事了,我去跟阿姨说,你都这么大了,她怎么还能打你。”
“不是的。”我死命地摇头,紧紧咬住嘴唇,直到下唇被咬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别哭了,你这样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了。”他避开咖啡屋里旁人好奇的眼神,尴尬不已地哄劝。我恍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欠妥,赶紧从他的肩膀上挪开头。
“抱歉,我失态了。未经你允许,随便借用了你的肩膀。”
“兄弟一场,说这种话多见外。”他递了张面纸过来,皱眉道,“快擦擦嘴巴吧,血迹都快要干涸了。”
我接过面纸,简单地整理一下仪容。即使泛红的眼睛骗不了人,我依然不希望自己形象全无。
“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妈要把你扫地出门。”他干巴巴地说着无趣的笑话,企图引我展颜。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差不多吧。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我叹气,冲动是魔鬼,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想后悔也难了。
“谁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要我讲,你不过是太骄傲。”阿达不以为然,旋即笑道,“人就是这样。想我家‘文革’时期因为历史问题,千人踩万人踏。我爸八十年代初倒腾小生意,又有谁看得起。人人在他面前都趾高气昂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后来跟在后面点头哈腰的,肉麻话说的我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我忍不住笑了,点头,那肯定极其恶心,你这么厚的皮竟然都抵挡不住。
“你有什么打算吗?叶子计划去北广,你呢?南下还是北上?”我笑着问,“跟韩璃商量好了没?”
“现在还不肯定,到时候看分数再说。争取不丢下兄弟你一个人孤伶伶的。”他嬉皮笑脸拍拍我的肩膀,“孩子,加油!让所有看扁你的人跌破眼镜。”
我想想,老老实实告诉他,我舅跟那个中年马屁精都没戴眼镜。
阮衡入选了奥赛的冬令营。我们送车站送行。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叶子居然大胆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老婆,我还没上车,估计就要先晕了。旁边的老师做有眼无珠状。唯有一个老教师笑吟吟地看着这双年轻人,拍拍阮衡的脑袋道,小朋友,好好加油,不要让小姑娘白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