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举着件外衣替陆建立遮挡着头脸的涂氏凑过来道:“你爹给你买好吃的去了。”
毅郎当了真,认真地同哼哼唧唧的福娘道:“别哭了,分你吃。”
却听力郎突然从康氏怀里抬起头来道:“四弟,还有我。”
毅郎慡快地应了,转瞬又问林谨容:“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陆老太太忍不住道:“嗳,这孩子,话么这么多?”
林谨容怕毅郎话说多了伤精神,便低声道:“嘘……吵着曾祖母和三叔祖父休息了。”
毅郎甜甜地喊了一声:“曾祖母,三叔祖父,我不吵。”得到那二人的回答后便安静下来,可也不过片刻,就又道:“娘,我要尿尿!”
林玉珍立刻让马车停下:“孩子们都去吧,弄脏了衣物可是自个儿受罪。”
陆建中虽然有些嫌烦,倒也没吱声。
林谨容刚把毅郎收拾干净,突然听到韩根压低声音喊道:“有人来了!小心些。”随即前方亮起一片火把来,虽然隔得还远,不闻人声,却看得出火把少说也有十几把,似是很多人的样子。现在的人都是千方百计往前头逃,可就没有折回来的,能这样明火执仗的,会是什么好人?
众人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停了。
陆建中语气急促地道:“我记得这附近有片小树林的,先往那里去躲躲!等这群人过去了又再说!”又严肃地交代:“看好各自的孩子,别误了大事!”
等到女人孩子们藏好以后,陆建中只恐牛马发声泄露行踪,便又吩咐下人:“把牛车拉到另一边去!”
吕氏恐吓福娘:“再哭就把你扔掉……”
林谨容忙抱着毅郎走的离她远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平静:“毅郎,我们要在这里一歇,毅郎困了就靠在娘的怀里睡觉,不要出声,不要说话好不好毅郎道:“为什么?”
林谨容有些头疼:“因为大家都累了,怕吵。”
毅郎却突然道:“那爹爹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林谨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热流控制不住地要从眼眶里冲出来。林玉珍把毅郎接过去,冷了声音道:“不会!你爹一准能找着我们,你若不听话我们就告诉他。”
毅郎这才安静下来,林玉珍轻声同林谨容道:“你抱他半日了,歇歇罢。剧怕,他们一定没事儿的,我们也不会有事儿。”
树林里又冷又湿,委实难熬,仿佛是过了一生那样漫长,马蹄声,车轱辘声才近了,林谨容等人隔得远,只能隐约看到路上一片通明,约莫是二三十号人,全是男子,都骑着马,后头还跟着两张犊牛厢车,也不知道牛车里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是这些马和这两张犊牛厢车是陆家人自己的该有多好?可终归不过是幻想。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走过去,半点声息都不敢发出来。
却见道旁突然蹿出个人去拦在了那群人的面前,大声道:“长寿!”却是韩根的声音。
林谨容“呼”地站了起来,只见韩根已然回头喊道:“老太木!二老爷!是族里的人来接我们了!”
即便是听闻仙乐也不过如此,刹那间,众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稳稳地落了地,互相扶持着从林子里走出去,喜笑颜开。
毅郎见大人们都在说话,忍不住小声问林谨容:“娘,可以说话了么?”
林谨容摸摸他的头:“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最起码现在她的毅郎再不会挨冻受饿了。
长寿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谨容母子并林玉珍,忙忙地过来禀告林家的情形:“老太爷夜里没睡着,闲来无事就登楼看雪,结果最先看到了安抚使府燃起的火光,当下便使了人去查探,才知道反贼已然破了城……”
就是这样一个意外,让原本就靠近东门的林家人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逃生,他们家男丁虽多,却没有陆家的精明与吴家的悍气,更没有那么多的家仆可以供他们驱使,甚至为了节省开支养的牲畜都不多,所以林老太爷选择熄灭所有灯火,分散家人,以最简单的方式混杂在第一拨逃难的人里,官兵才一开门放人就出了城。他们甚至没有和反贼对上面,很戏剧,也很幸运。
长寿去了林府,只见大门洞开,人影都不见一个,好容易抓到一个偷东西的仆人才晓得林家人早出了门,便猜多半是出城了,这便追了出去……果然给他在城门外头的官道上追上,林家人却是打算去乡下庄子里避难的,听说陆缄使长寿过来邀约他们去陆家老宅,林老太爷很犹豫,不想去,还是林三老爷又吵又阄又跳又叫的,林大老爷也说陆家老宅更合适,林老太爷别不过才答应去陆家老宅。长寿把他们送进大门就禀明族老们带了族里的壮丁来接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