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京城。一个规矩秩序森严,却又处处透着骄傲繁华独特的地方。
潘楼街角清净处,停着一张外表十分普通的马车,车头挂着的气死风灯散发出温润的光,照亮了车窗里半露的人脸——年轻男子独坐在窗前,乌发青巾,眉眼如墨,神情温润如玉,仿似是一副画。
“是陆二郎。”一张装饰豪华的马车慢吞吞地避开拥挤的人群,朝着潘楼街驶去,容七奶奶张氏珊娘老远就看见了静候在那里的陆缄,含笑轻轻戳了戳一旁闭目养神的容七:“你看陆二郎是不是像画中人一样的?”
容七睁眼,一本正经地看了一回,道:“的确是像,不过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旁的侍女不由轻笑出声,容七严肃地瞪过去:“笑什么?难道你是说你家公子我,没有陆家二郎好看么?”
侍女忙低了头,小声道:“谁也比不上七爷。”
“胡说睁眼说瞎话,我哪里比得上咱们七奶奶。”容七嬉皮笑脸地转头去问张珊娘:“珊娘,你说是不是?”
张珊娘早就见惯不惯,淡然道:“你就吹吧。反正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要钱。”
容七皱眉道:“我说,珊娘你怎么半点不可爱?你夫君我说香,你便要说香,我说臭,你便要说臭,这才是为妻之道。”
张珊娘微微一笑:“夫君说得是。”
说话间,马车接近了街角,容七忙命车停住,跳下车从去与陆缄打招呼:“敏行”
陆缄应了一声,跳下车去,先与容七见过礼,然后遥遥朝着马车里的张珊娘行了一礼,道:“内子在铺子里恭候二位大驾。”
“先去,我们随后就到。”容七朝身后的马车比了个手势,不客气地跳上了陆缄的马车,四处打量一番,笑着拍了拍陆缄的肩膀:“你倒是会享福,外头看着不显眼,里头布置得可舒服。”
陆缄微微一笑:“内子身子不便,总要以她为先。”
容七挑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了,道:“知道了,男人么,小事儿上就该多让让女人。”又笑道:“难得你主动邀约我出来,说说,是有什么好玩的?”
陆缄坐直了身子,含笑道:“无他,内子命她铺子里的管事设了个小小的关扑游戏,玩闹玩闹。”
容七本来懒散的肩背一下子绷直了,道:“你怎知我们想玩这个?”
凡是人,都带了三分赌性,更何况是这样全民欢腾的轻松时光?容家家规森严,但这容七却是老来子,年轻人喜欢玩乐不是什么秘密。陆缄不与他说这些,只道:“七郎也喜欢的么?原只是图个热闹,既然喜欢,那便更好了。”
容七兴奋不已:“在其他地方总是束手束脚,今日可要好生尽兴一番。你还请了谁?”
陆缄一笑:“说来惭愧,因着请了你们,便不曾胡乱请人。”
容七微微挑眉:“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些,我不是挑剔傲慢之人。”
“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请你。”陆缄也不多言,只管领他到了铺子门口。那铺子门首高悬着的“林记宝货行”五个大红灯笼随风打转,下面扎了个五彩大棚,里面放着些珠翠、冠梳、玩具、扇子、簪钗、丝绸之属,好些人围在那里关扑,笑声喊声响成一片,闹得沸反连天的。
见马车到了,姚琢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护着几人进了后院,林谨容裹着件兜帽大毛披风,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来,含笑立在门前候着,与容七、张珊娘见过礼,便领他二人入了一间精致的雅室。
张珊娘适才已听容七说了缘由,也有些跃跃欲试,乃叹道:“早年我也曾偷偷与杏娘、琼娘一起玩过,却不是这样正经的玩法。”
林谨容就笑道:“我是想请她二人来着,但总觉着有些冒昧了。”
张珊娘就来了兴致:“不怕,若是你不嫌烦,我便立即让人去喊她二人来。琼娘最近心情不好,正好与她排解排解。”
“人多才好玩。”容七是个自来熟,丝毫不怕陆缄与林谨容嫌他多事,直截了当地与陆缄道:“敏行你素日太严肃端正了些。这样的机会,正该想方设法多结交几个人,将来不管是留在京中,还是放了外任,对你也只有好处的。就不说宦途,就说二嫂这个铺子,生意指不定更好呢。”
既然他主动提及,这便是好机会,陆缄趁机道:“不瞒七郎,今日请了贤伉俪过来,实在是有点小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