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淡然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在之前,你觉着某件事很重要,突然某日早上起来,就觉得再不重要了。”随即问陆缄:“敏行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本月二十二,茂宏你呢?”陆缄颇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吴襄笑笑:“我后天走。你若是有空,不妨来送送我。”
“这么急?”林谨容见陆缄和吴襄二人虽然都在竭力想维持好这种亲近,但始终带了些干巴巴的意思在里面,再找不到当初那种融洽,只好由她来多说几句话了:“天气不好,吴二哥不如多歇几日,等天晴路干又再走罢?”
吴襄无所谓地道:“早走晚走都是走,反正是坐船下去,正好沿江看看雨景。”
林谨容忍了又忍,小声道:“吴二哥,你就一个人去么?”她是好奇,怎么始终不见吴襄谈婚嫁?他成了进士,想必是有无数的人打破头想要结这门好亲的。若是有人陪他一起下江南,再开导开导他,只怕他也能好过一些,早点振作起来。
吴襄对上她满是关心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真的开怀大笑:“谢阿容好意了,我当然是一个人去,我倒是想要有人陪我,但还需等待缘分就是了。我是坚决不肯将就的,反正传宗接代有我大哥呢。”
陆缄见他真的笑了,便也松了口气:“听你的意思,是又折腾家里了吧?”
吴襄挤挤眼:“你说呢?这两日我祖父和爹娘简直不想看到我。我干脆躲出来。”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抬眼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雾,叹道:“这雨怕是不会停了。叫他家做酒菜来吃,我请你们避雨,你们请我吃喝,如何?下次再聚就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如果一切照着早前发展,这大概将是三人最后一次会面。林谨容心里由来多了几分忧伤,赶紧吩咐樱桃:“你去让长寿请店家尽力整治一桌好酒菜出来。”
须臾,酒菜上桌,不过是些乡野家常小菜罢了,唯有一坛子酒却是私酿的好酒,在地下埋了十年的,拍开封泥酒香四溢,闻着就让人吞口水。
林谨容本想避开,吴襄却在她面前放了一只杯子,道:“敏行,都是一起长大的,也算是兄妹,日后天各一方,今日就莫要让阿容避这个嫌,一起喝一杯如何?我平日也是不喝酒的,今日也要开了这个戒。”
陆缄看向林谨容,见她眼睛亮亮的,知她好酒,便抱起酒坛在她的酒杯里满了一杯:“不就是一杯酒么?我若不许,反倒显得我小气了。不过阿容你不能多喝,要是我二人都醉了,还要靠着你照料呢。”
酒过三巡,林谨容突然记起一桩要事来,笑道:“吴二哥,说起来,我三哥在华亭县做了个小买卖,日后怕是要请你多多关照。”
吴襄道:“你又把生意做到那里去了?”
林谨容点头:“是。听说那边宝货生意好做,便想试试。”
吴襄故意做了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鼻子怎么就那么灵?”
第315章:心愿
林谨容只是笑:“这事儿功劳还要记在我三哥头上,可不是我的功劳。占的不过是个消息灵通而已。吴二哥日后在那边任职,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家里也该去试试才是。钱多不压身。”
吴襄饮了一口酒,叹道:“你生为女儿身,是可惜了。”这世上的人,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能把天下的钱财尽数搂入怀中,但随便就愿意把生财之道告诉旁人的却不多。更多的是只希望旁人帮她的忙,却不想要旁人占一点点便宜。
林谨容是恨过自己生为女儿身的,但也没觉着,倘若做了男子,自己就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她太清楚自己现有的优势来源于什么地方,所以即便是最风光时也不敢骄傲,反倒更多了几分战战兢兢。至于宝货生意,她更是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陆建中也会去做并因此败家,至于吴家,吴襄就在那里,他家人的鼻子更灵敏,又何需刻意遮掩?便笑着给陆缄、吴襄二人分别斟满了酒,叹道:“一切都是天定,就这样也不错。多往好处去想,我算是生在富足之家,呼奴使婢,更不曾饿着肚子,衣不蔽体。”
“说得好”吴襄闻言,端了酒杯与她使劲碰了一下,笑看向陆缄:“阿容说得对极,总要多往好处想。我虽……失意,但总比好多人好,只要有才干,日后不见得就不能达成夙愿。来,敏行,我三人干这一杯我们上次打赌,是你赢了”要承认自己失败很难,要真正走出去也就更难。他短期内也许不能真正走出去,但能当着陆缄和林谨容的面承认自己失败,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