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会说话,没有直接挑明宋氏的所作所为,没有给宋氏定罪,只是委婉地说宋氏聪明人犯了可怕的糊涂。但是,句句都恰恰地戳在了他的心上。陆缄捧着茶,却忘了喝,早就知道她精明,却不知道她能把委婉和明晰一起表达得这样完美。他想继续听下去,看下去,看她接下来还想怎么说,怎么做,他十分谨慎地道:“这件事我十分生气。”他觉得这情形太严肃了一点,试图轻快一下气氛:“害得我至今没穿上新衣服。”
“就快好了。”既然要合作,便该有诚意,那衣服半天的功夫就做好了。林谨容抿唇笑了笑:“那么再接下来我就要说孟婆子的樱桃了。”
此时涂氏还在c黄上躺着,借着病了不肯起来接收针线房,老太爷不闻不问,老太太也只是让人送了一回药就不再过问。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全家人都知道涂氏无理取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会儿下不来台。陆缄由来就有几分不自在,不知林谨容接下来会说什么。可林谨容偏偏就不说了,而是含着笑,倒过来问他的意思:“这件事从始至终,敏行都是知道的,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陆缄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先是有人居心叵测,接下来却是三婶娘不对。”
林谨容这会儿却不是要和他探讨涂氏的行为有多么可恶,她要和他说的是宋氏婆媳,便善解人意地止住了他的话:“其实根源主要在那个居心叵测的人身上。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夫妻失和,让你和婆婆生分离心,让三婶娘来逼你,让三婶娘恨我,最终,最难的人就是你。”其实身处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不是林玉珍、不是涂氏、也不是她,而是陆缄。林谨容觉得,她必须让陆缄明白这个道理,她压低了声音,问陆缄:“不知这些琐事是否影响了你读书?”
陆缄虽没有承认,神色却十分凝重。怎么可能不影响呢?他这段日子临帖静心所花用的时间比从前多了数倍,然则,也不是真的多有效果。那种烦乱是从心底生起来的,无法消弭干净。
林谨容适时结束了自己的话:“至于极力劝你收下陆绩这事儿,我就不多说了。这些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平日没有机会说出来,也不敢轻易说出来,稍有不慎,便有拨弄是非,多嘴多舌,不贤不淑之嫌。”
陆缄放了手里的茶盏:“我本来打算明日再去寻马庄头,把这事儿定下来。此刻,我打算现在就去。你去给母亲请安,就说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不回来吃晚饭了。”虽然拒绝了,但还得防着有人背后捣鬼,把马庄头这事儿给搅黄了。误了农时,便是一年的事情,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
这话正中林谨容的下怀,由衷带出几分欢喜来,立刻就去给他取了外出的鞋来:“好。记得和三哥说一声,让他们小心着意些,工钱,你和三哥商量着办就行,不必再问我的意思。”正在笑呢,陆缄的手就在她脸上抚了抚:“你这样很好。”
林谨容淡淡一笑:“上次你和我说收拾孟婆子的事情,我想过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不信他们会就此罢休。可是我根底太浅,总是有心无力,觉着就似是个眼盲耳聋之人似的,总要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实在太被动。虽然不该拿这种事打扰你读书,但是……”
这话便有欲擒故纵之嫌了,陆缄微微皱了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道:“知道了。我去了。”
林谨容送他到门口,方又回身收拾干净,叮嘱了荔枝几句,又把樱桃放出去闲逛,然后去了林玉珍的房里请安。
陆云正陪林玉珍说闲话,见林谨容进来,立即就朝她身后看。不见陆缄,便道:“嫂嫂,我哥哥呢?”
林谨容上前给林玉珍行礼,笑道:“他有急事需要立刻出去一趟,有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让我和母亲赔罪,等他回来又来给母亲请安。”
林玉珍皱了眉头:“他有什么要事?能有什么要事?”
林谨容就道:“这不是於地了么,我那许多的地须得有个得力的管事,他便是去解决这事儿的。”
陆云笑了笑,道:“哥哥真是个急性子,这於地也得好些天水才会散去呢,马上就要吃晚饭啦,明日再去不是不可以嘛。对了,嫂嫂,他可是摔跤啦?”
林谨容道:“不是,说是吴襄和他玩闹弄脏的。”
林玉珍听见这个名字,由来生出一股怒气:“真是可恶到处都有他,也不知道二郎是怎么想的,总喜欢和这轻狂之徒搅在一处,也不怕坏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