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语气不重,态度却很明确,充分体现出一个管家人的强硬和霸气,还特别占理,也是应着林谨容先前那席话,说给外头诸人听的,她的权威不容挑战。她非得,必须这样做不可,绝对不会让步。哭也好,闹也好,在她这里都只能踢到铁板。林谨容再闹就是不懂事,胡搅蛮缠。
林谨容就擦了擦泪:“那好,二婶娘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再劝就是不懂事。那就由着二婶娘和大嫂罢。”
吕氏低头吹了一口茶汤,淡淡地道:“二弟妹你放心,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然后回头看向宋氏:“婆婆,耽搁这许久,许多事还没发派下去,再耽搁午饭都要没得吃了,是不是这就叫她们进来?”
宋氏在榻上挪了挪身子,带了几分自得道:“你夸张什么?没午饭吃,你就光会吓唬你二弟妹。每个人都是按着职责理事儿的,职责分明,我就是十天不管那也不可能乱了套。倒是夏至节的事情该好生安排一下。”一边说,脸上就浮起笑意来:“让她们都进来罢。”
吕氏瞟了林谨容一眼,心想她怎么也该尴尬,找个借口什么的躲躲吧,谁知林谨容早就已经坐好了,神清气慡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到位,一如既往的安静端庄,好似刚才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由不得暗骂了一声厚脸皮,转念一想,就又觉着林谨容笨了,既然害怕闹起来,那就该赶紧趁着这机会,出去筹备准备接招,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可她还硬撑着在这里坐着不动,可见脸皮是厚了,到底人还是嫩了。
吕氏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后头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何等的热闹,于是除了对林谨容的鄙夷排斥以外,还带了几分悠然自得看傻子的幸灾乐祸和优越感,便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倒是宋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不骄不躁,稳稳当当的。
管事婆子们鱼贯而入,个个都屏声静气,低着头,束着手,不敢多看这上头的三个太太、奶奶,只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霉味儿。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傻子,再不知道情况在外面也听了那么久,谁都能看出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猜着接下来就要该出点事儿了。有人忧心,只怕被搅进去,左右为难;也有人兴奋,就等着看过了这事儿之后,到底谁胜谁负,好早作打算;还有人笃定万分,只和宋氏婆媳一条心。
宋氏理家多年,布置起家务活儿来头头是道,须臾就处理了好几桩事情。但今日却又不同往时,往日里,众人领了差事和对牌后就可以依次出去,但今日先领了对牌和差事的却被告知不能走,要留下来一起商量夏至的过节事宜。
林谨容清楚得很,宋氏特意把这些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见证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她猜得没错,她们是早就有准备的,肖嬷嬷这一查,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就能把该抓住的都抓住,该牵扯的都牵扯出来——这还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只怕半个时辰之类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但是,肖嬷嬷此行注定无功而返。
果然不多时,肖嬷嬷就回来了,神情虽然看着还镇定,但其实步履匆匆,一进来就直奔上头,寻机凑上前去,和宋氏低声说话。
林谨容抬起茶杯,有些无聊地轻轻转动了一下茶杯,茶杯和茶托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低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出刺耳。宋氏抬起眼皮,凌厉地扫了她一眼,林谨容接着,望着宋氏微微一笑。源头和根子都被掐了,看你怎么闹?总不能人都不见了,你们还先知先觉,就知道信是传到哪里去了罢?
这次是没想到范褒会这样快,消息也递进来迟了一点,可要成功做好一件事,又怎能只指望一个人和幻想着一招定输赢?宋氏低声吩咐了肖嬷嬷两句,摆手示意肖嬷嬷退下,迎着林谨容的目光也缓缓露出一个笑来,然后迅速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继续安排其他事情。
吕氏虽不知宋氏和肖嬷嬷说了些什么,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出,似乎事情是朝着她们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想到布置了这么久,却可能功亏一篑,就有些沉不住气,打算往外头去看看,再布置布置,便起身道:“婆婆,我去看看浩郎。好像是听见哭了。”
宋氏淡淡地道:“他有ru娘和丫头们看着,有什么好看的?哭哭就哭哭,别一听见他哭就赶紧凑上去,养成坏毛病。此时先把手里的事儿安排妥当才是正经。”
“婆婆说得是。”吕氏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安安然然地坐了,好整以暇地不时欣赏欣赏林谨容的表情和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