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见她终于露出怯容了,心里好歹舒服了些,淡淡地道:“你怕什么,还有我们在。你虽不把我当姑母看,我还要把你当侄女看。”
林谨容垂了眼眸,一言不发。陆云忙笑道:“嫂嫂你放心,事关我们大家,我们怎么也不会看着旁人欺负你的。家里的人事我们比你熟,你只管拿来说,我和娘自然会替你安排,必然不叫人家小瞧了你去。”
林谨容便盈盈一礼:“多谢姑母和阿云。”
陆云笑吟吟地道:“客气什么?你是我亲表姐,又是我嫂嫂啊,你好,我才能好。”
林玉珍瞥着林谨容:“多的话我不多说了,你这几日跟着二郎在这里住,可莫要诱他去游什么湖,玩什么山水,读书,和族人打好交道,才是最紧要的。”
林谨容应下告退不提。
待到林谨容出了门,陆云上前去给林玉珍捏腿:“娘今日累了吧?”
林玉珍摸摸她的头发:“还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心疼人。你嫂嫂就只会给我添堵。这才几天呢,就什么事都瞒着我,一肚子的主意,算盘拨得叮当响,真是不省心。”还有一句话她不能和陆云说,才多久呢,把个陆缄勾得那般向着她。
陆云侧着头笑道:“嫂嫂是有很多做得不当的地方,但母亲也要自个儿想开才是。这事不论是不是她在背后撺掇的,究根到底也是祖父母心疼哥哥,器重哥哥。二婶娘摆明了是眼红、挑拨,您心里再不高兴也要忍着,否则又给人落下话柄了,说您不满意祖父母的安排。多说上几次,只怕祖父也要不高兴。”失了老太爷的欢心,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故。
林玉珍叹道:“我知道,所以我当时才什么都没说,而是回来关起门再说。她才进门我就已经压不住了,日后怎么办?我总不能看她的脸色过日子。故而,无论如何总要压她一压的。你看看她那样子,口里答应得慡快,但管家这事儿必然也是要随心所欲,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陆云思索良久,认真道:“娘,她现在正是水涨船高,春风得意的时候,祖父器重她,祖母喜欢她,哥哥也说她好。但是不要紧,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若是不信我们的话,非要一意孤行,总有她倒霉的时候。您和我看着,到时候再出手拉她一把,慢慢儿的她就知道厉害了,日子长着呢。”
林玉珍叹了口气:“你为何不是个男子?你若是,我就不会有这么难了。”
陆云眼里的亮光黯淡下来,垂下头沉默着,一下,一下地捶着林玉珍的腿。
方嬷嬷忙笑道:“好太太,姑娘虽不是男子,但可比许多男子孝顺体贴多了。这样的才貌,将来说门好亲,寻常男子哪里极得半分?”
林玉珍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说起来,今日你叔祖母和我说,她家有门亲戚是在京中做官的,礼部员外郎,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长得一表人才,读书也很好,和你哥哥一般后年下场,现在还不曾说亲,我已经请托她写信去问问了……”
陆云涨红了脸,打断她的话:“娘啊,人家在京中,什么贵女不见?非得跑这么远?”
林玉珍不悦地道:“说什么呢,你父亲也是知州,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才貌出众,哪里又比谁差?”
陆云起身道:“我舍不得离您那么远。”
林玉珍沉默片刻,怜惜地道:“阿云,忘了吧,不值得。”这几年里也看了不少人家,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心绪已经发生了变化。从最先开始认定了非要给陆云寻个更好的压过吴家去,再到现在,竟是有些心虚和担忧了。陆云实在不小了。林五转眼就要出嫁,双胞胎也是各自定了亲,也快要出嫁,只剩下陆云,越留到后头就越艰难。
陆云勃然变色,起身快步往外,门在她身后发出凄惨的一声呻吟,险些砸上了埋着头追上去的简儿。
林玉珍喊不住她,只好叹口气,闷闷地收拾睡觉。
一缕刺眼的光亮撕破天际,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一阵凉风吹过,空气里多了一股沉甸甸的饱含湿气的味道。
林谨容匆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把窗子关上,低声道:“今晚怕是要下雨。”
陆缄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林谨容走过去,替他把茶盏里的茶汤注满,剔亮了灯,重新拿回自己先前看的书,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书。
陆缄抬起头来看过去,灯光在林谨容的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显得她的脸颊格外柔润,下巴上还带了点点婴儿肥,睫毛又长又翘,嘴唇微微嘟着,红润而可爱。他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林谨容,安宁柔美,全身散发着这个年龄的女子所没有的宁静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