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果然站住了脚,垂着眼帘不说话。
陆云偷眼看去,但见他虽然表情还很不好看,脸色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惨白了,心里便略微松了一口气,流泪道:“哥哥,母亲她心里苦啊,爹爹那样,她还没有人可以说的。她一直都在担忧害怕,又被二嫂刺了两句,所以才会糊涂了,口不择言的。这会儿她也在后悔,只是抹不下脸来,你不能和她计较呀。那时候我们在江南,从来也没这样过,为什么回到家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陆缄盯着不远处的一丛兰糙,低声道:“我不会不管你们。”
从小到大,他答应她的事情就没有不曾做到的,得到这一句保证,陆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眼里的泪水却没有少半分:“哥哥,我心里是真正把你当亲哥哥依靠的,我想要你好过,不想你受委屈。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帮不了你半分。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你只管说,我能做一定会尽力去做。”
陆缄的神色又软了几分:“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平日里……”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母亲也许需要你陪。”说完将袖子从陆云手里轻轻扯出来,自往前头去了。
“哥哥!”见陆缄回过头来,陆云含泪带笑地对着他道:“你好好哄哄二嫂。”
陆缄朝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步伐看着都要轻快了许多。
陆云收了脸上的笑容,疲倦地揉了揉眉头,太累了,从小就要尽力周旋于父母和陆缄、林玉珍之间,实在太累了。她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几个闪闪躲躲的身影,冷冷扫了那几个人一眼,仰起头,若无其事,稳稳重重地回了林玉珍的院子。
林谨容回了自家的院子,正好看到桂圆和樱桃一边说笑,一边清洗茶具,便淡淡地道:“洗净了就擦干收回去。”
桂圆不明所以,又不敢问,樱桃道:“奶奶,是不用了么?”
林谨容道:“不用了。”然后径自进了房。
桂嬷嬷闻声赶出来,看到这样子猜着是发生了什么事,忙以目相询荔枝,荔枝心情沉重地轻轻叹了口气,忙不过来解释,先就追进去劝林谨容。
却见林谨容自个儿倒了一杯热茶汤,捧定了坐在窗前的榻上,淡然看着窗外,适才脸上的怒色和烦躁都不见了。于是把心放下去一半,提了茶壶上前:“奶奶,奴婢给您添点水?”
林谨容把茶杯递过去接了水,道:“莫要劝我,谁也劝不了我。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荔枝笑了一笑:“奴婢还没开口呢,奶奶就知道了。奴婢只是觉着啊,和谁生气都可以,就不能和二爷生气。他可没得罪奶奶啊,早上他也挺护着您的。”
林谨容道:“我想去一趟集贤阁。”找陆老太爷说说也好,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最起码也要把姿态和难处表明了,不能一个人闷声吃气。
荔枝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失声道:“奶奶,您还是想着那话?那不是气话吗?您刚过门的新媳妇,跑到老太爷面前去说那话,那,那不是自己折腾自己吗?”
“荔枝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奶奶说。”门帘被“唰”地一下掀起来,陆缄大步进来,两颊因为愤怒而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两眼紧紧盯着林谨容,眨也不眨。
荔枝担忧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朝她摆摆手:“你出去。”陆缄不会动手,再愤怒也不过是扬长而去罢了。
荔枝只好退出去把门闭上,和桂嬷嬷几个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竖起耳朵听动静。
林谨容看着窗外,看也不看陆缄。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陆缄,听到他的声音都是烦的。
一只手伸过来,“啪”地一下把窗户关上了,林谨容不回头,继续看着窗棂。
陆缄忍了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
林谨容没有回答。
“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陆缄又问了一遍,见她照旧不理,不由抿紧了唇,死死盯着她。
林谨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伸手去推窗。
她轻慢的态度激怒了陆缄,陆缄一大声喊了出来:“林谨容!”
林谨容不防,吓得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都险些晃出来,很快稳住了,索性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陆缄:“你想怎么样?”
陆缄气得笑了:“我想怎么样?是我想问你想要怎样?你以为婚姻是儿戏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甚至莫名地讨厌他,可是已然成了亲,已然做了夫妻,他就想好好和她过一辈子。他也想要有个人来疼他,也想要有个人真心对他好,他也想委屈的时候,可以什么顾虑都没有的和那个人倾诉。可是她,却那么轻飘飘地,那样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