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只作看不见,只盯着陶氏看,等陶氏回话。她又怎会真要陶氏去保媒呢?陶氏够格么?先下手为强,无非就是想当众告诉陶氏,这门亲事是她替陆云相中了的,谁也别想动心思。她先说的,她就不信陶氏敢明目张胆地和她抢。
陶氏被林玉珍看得很有几分恼火。她虽然早就猜到林玉珍看上了吴襄,但在一旁看笑话和自己被强拉着去丢人现眼是有本质区别的。她早前和龚妈妈商讨过,又背里试探过吴氏,果然吴家是没有在本地给吴襄随意结亲的意思在里面。用吴氏的话来说,吴家上上下下都对吴襄充满了期望,总希望他能走得更高更远,光宗耀祖,又怎会羁绊住他的脚步呢?让她去和杨氏说这个,那不是自取其ru么?自取其ru不说,还坏了两家的关系,日后不好见面。
她本可以提醒林玉珍,却觉着不值得且林玉珍这德行,也不会认为她是好心,这保媒一说,指不定也是不安好心的,若她真要去保媒,林玉珍能放心么?联想到上次吴家设宴待客时林玉珍母女那猴急样儿,再想到她们马上就要吃个现成大亏,面子里子统统丢个干干净净,陶氏不但消了气还有些好笑了,于是话也说得漂亮好听:“两个孩子家世相当,才貌般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缘,可我笨拙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本事,去做这个媒其实不合适。依着外甥女儿的容貌家世,还有吴襄那孩子的才情,怎么也得请个能干会说的官夫人去保媒才体面。”
难得陶氏把话说得如此好听,可林玉珍见她不气不恼反而还有些开心的样子,就有些疑心,于是把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放下:“三嫂你还不会说话?刚才推脱的这个话就说得滴水不漏。你觉着官夫人保媒好,我却觉得亲戚保媒更亲近。谁都知道你母亲家嫂嫂就是吴家的姑太太,你们几家平日里来往密切,在吴家人眼里,你可比什么官夫人有面子多了。”
陶氏颇有些不耐烦,脸色也有些难看,风凉道:“姑太太可真抬举我,人家不过是看在我嫂子的份上给我个面子情,怎敢当真?你交游广阔,这平洲城里的官夫人都和你交好的,随便找谁不比我有脸面?就不要拿我取笑了。”最好去请知州夫人吧,丢个大大的脸。
林玉珍见她不耐烦不高兴了,心里才又觉得有些平稳了,便对着周围的人叹了口气,假作委屈:“三嫂,我难得开口求你一次,你就这样回绝了我,可真叫我没面子。”
你自找的。陶氏哼了一声:“我是为了外甥女儿好。”
罗氏突然cha话道:“三弟妹就算谦虚不肯保媒,也替姑太太问一声儿,试探试探吴家的意思?倘若他家肯了,再请人保媒也不迟。阿云和吴襄正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呢是我这些年里见过的最般配的了。”话才说完,就得了林玉珍一个赞许的眼神。
要你多事陶氏恨恨瞅了罗氏一眼,磨着牙道:“我嘴拙舌笨,不如二嫂你能说会道,我看着二嫂和吴家大太太平日里见了也极亲热的,要不你去说,你一出马,保证能成。”
罗氏被她瞅了,却并不恼,反而顺着竿子往上爬:“那行,要是姑太太不嫌我嘴笨,三弟妹不嫌我抢了你功劳,那我就去问啦。”以她们想来,这亲事必然是能成的,现成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林玉珍果然起身道谢:“那就先谢过二嫂啦。”
林老太太看到此处,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觉得林玉珍算计自家侄女不该,但她太宠林玉珍,又心疼林玉珍辛苦多年,只得陆云一滴骨血,且林玉珍已经开了口,又认为陆云是比林谨容更适合吴襄,也就装晕不说话。
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陶氏微微冷笑,低头无聊地看着指甲。
林玉珍看在眼里,心情更好了一些,觉着自己这一招果然灵,抢到了先手,断了陶氏的念头。陶氏的不高兴和推脱,在她看来都是羡慕嫉妒恨和有苦难言的表现,于是再接再厉地道:“三嫂刚才说应该请个能干热心有头脸的官夫人保媒,你觉着谁最合适?你不肯保媒,不肯去替我打探,背里和我说说吴家和谁家关系最好总行吧?说实话,吴襄这孩子真不错,不知有多少人家盯着呢,你们都是阿云的嫡亲舅母,可要帮着多出几个有用的主意。”
陶氏正要开口,就见龚妈妈探了一头,表情焦虑地低声叫了句:“太太……”
陶氏只得起身去问:“什么事?”
龚妈妈以低沉却又刚好够旁人听见的声音道:“听说黄姨娘很不舒服,您看是不是赶紧回去瞧瞧?”这才又极小声地道:“太太,这明显不怀好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