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香阁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酒楼,烤鸭一绝,女儿红一绝,酒楼正中搭建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台子,每日有名角唱曲,这也是一绝。
澜春今日跟太后请安之后,趁着没人管束,打扮打扮就成了个俏生生的公子哥,带着身边的宫女元宵和太监繁生,硬是光明正大来了寻香阁听曲儿吃烤鸭。
那台上的穆桂英唱得可英姿飒慡,扮相好看,英气勃勃里又带着女儿家的漂亮,澜春可喜欢了。她就喜欢这些曲目,什么穆桂英呐,花木兰呐,不拘什么,只要别是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娇滴滴女儿家。她最讨厌那种柔弱无能的女子了,依她说,女儿家也是人啊,凭什么就不能有一番作为了?
总之那“穆桂英”唱完一曲,要回厢房里歇歇了,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你让我瞧瞧你这妆是怎么画的,要不,你给我也画一个大花脸!”她兴致勃勃的,拉着那戏子就往厢房走,“我可喜欢你唱的了,虽然有一大半都没听懂你在唱什么,但是看着就是好啊!”
她的夸奖真个叫那戏子哭笑不得。最要命的是,他是戏子,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这姑娘女扮男装,打扮成了个小爷呢?这“小爷”还把他当姑娘了,大大咧咧拉着他的手非得进屋里去。
这厢澜春正缠着那“穆桂英”呢,转角处的台阶上,方淮走上来了,几乎是第一时间瞧见了她拉着一个男戏子的胳膊肘,兴致勃勃嚷嚷着要往屋里去。他额头上有青筋在跳,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将那戏子往后拉了几步。
澜春的手里落了空,愣愣地抬头瞧他,这一瞧不打紧,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方,方统领,你,你怎么来了……”她讪讪地缩回手去,咳嗽两声,“那什么,今儿早朝你没去守着二哥?”
方淮就这么看着她,平静地说:“属下见过小主子。小主子擅自出来,属下哪里敢不跟着出来?怕是再晚一步,您就要跟这戏子同处一屋,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了。”
澜春摸摸鼻子,笑道:“哪能啊,我就是看她这妆特别好看,想叫她教教我。都是姑娘家,能坏什么名声?”
看来这长公主不仅心大,还眼瞎。
方淮板着脸没说话,只让那戏子回去,自己看着澜春,拱手一板一眼道:“请小主子跟属下回去。”
澜春走了两步,步伐有点虚,方淮皱眉问元宵:“你主子怎么了?”
元宵也怕这黑面神,退后两步,怯生生地说:“主子,主子喝了点女儿红……”然后又赶紧补充一句,“小的劝过了,嘴都要说干了,主子非说就尝尝看。小的拗不过……”
方淮想就这么把人给弄回宫去,可她这么步伐虚浮的,弄出去也是丢人现眼。他顿了顿,低声嘱咐:“去让掌柜的准备个厢房,弄些醒酒汤来,让长公主进去醒醒酒,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走。”
他瞧着元宵扶着澜春往厢房走,自己也跟了上去。这顾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像主子,乾清宫里头的那个金屋藏娇,把小厨娘给弄进去了,这长公主呢,女扮男装出宫吃鸭子,还喝得路都走不动了,拿着男子当姑娘,还要手牵手一起进屋画脸蛋子。
!!!
他真是服了这一家子,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可怜他堂堂禁军统领跟个老妈子似的,成天就替他们干着急。
厢房里倒也雅致,寻香阁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墙上的字画颇有意境,屋内的摆设挺有讲究,八仙桌上搁着醒酒汤,门口站着一声不吭的元宵和繁生,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个长公主,不时拿眼偷偷去看窗前立着的方淮。
方淮问:“谁的主意?”
繁生硬着脖子回答:“是,是奴才的主意。”
方淮一个眼刀子过去,繁生就软了,缩回脑袋,规规矩矩立在那儿认错:“是奴才失心疯了,纵着长公主胡来。方统领您就罚小的吧,这事儿跟长公主没关系。”
元宵也赶忙说:“奴婢也有错,是奴婢跟长公主说寻香阁今日唱的是穆桂英的曲儿,长公主素来喜欢这一出戏,都是奴婢该死。”
倒还是两个忠仆,知道自个儿主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当属皇帝哥子和哥子身边这个黑面神方大统领,这就急着顶罪认错了。
但澜春也是个敢作敢当的,见方淮看着两人的眼神不善,当下就站起来了:“成了,都是我的主意,他们俩劝着我,可我没听。你,你要告状就去二哥面前告吧,左右我撒撒娇,他也不会怎么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