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一变,一脚朝他心窝子踹去,冷声道:“死到临头还敢栽赃嫁祸!明明是你那好主子做的事,你还敢往恭亲王身上栽!我看你是连全尸都不想要了!”
当他是傻子吗?恭亲王这么些年来与他情同手足,又是唯一一个留在京中的亲王,为了避嫌,连府上的护卫军都给散了,全指着他从宫内派禁军去护卫王府。若是连恭亲王也要反他,这天底下还有谁可以信任?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说:“我今日就要看看这信鸽究竟是往京中去的,还是往淮北去的。”
淮北二字一出口,那崔傅升面色骤变,忙说:“下官不敢欺瞒大人,此事怎会与淮北的四王爷扯上关系?下官是受三王爷指派而来,此事千真万确!”
皇帝使了个眼色,方淮侧手朝崔傅升重重一劈,他就软绵绵倒在了地上,再也没声了。院中的事留给暗卫料理,皇帝走进了盐运司,见那大厅中央的桌子上还有纸墨,便重新拿起一张白纸,执笔写下一行字:嘉兴盐运司一切正常,请王爷放心。
他走出大厅,将纸条重新系在鸽子腿上,重重一抛,那鸽子振翅飞走了。
江南的盐务打今儿起,就要与淮北的四弟毫无瓜葛了。
他望着天际很快变成一颗小黑点的白鸽,一字一句说:“三日之内,将江南一带七名盐运司的运盐使全部抓起来,此事不可声张,需暗中进行。朕即刻传书与恭亲王,命他派遣朝中官员入驻盐运司,接替所有职务。”
他查了很久,嘉兴的这一位崔大人是与淮北联系最为紧密的,江南一带的盐务都会汇报到此处,由这崔傅升统一传书汇报给淮北王。如今拿下这条线索,剩下的一切好办。
“将这盐运司中所有官吏统统关押起来,逐一审问。这些年淮北王与他们如何联系,如何暗中转运官盐与盐务税收,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落下。”
南行最重要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皇帝终于不再逗留,不日就将离开嘉兴回京。临行前,陈家最后款待皇帝的地方在嘉兴城南的南湖之上。来了江南这许多日,皇帝还未曾见识到水乡余韵的风姿绰约,青石板与窄巷子倒是见了不少。
嘉兴的南湖与杭州西湖、南京玄武湖并称为江南三大湖,轻烟扶渚,微风欲来,有东西两片湖泊,两湖相连,呈鸳鸯交颈之状,且湖中常有鸳鸯戏水,故又名鸳鸯湖。
皇帝笑着提出要尝尝初来嘉兴便听人提起的船菜,陈家便包下了一整只雕龙秀凤的画船,还请来了嘉兴鼎鼎有名的船菜大厨。
昭阳听说后可高兴坏了。这些日子皇帝忙着,她只负责伺候他早晚各一顿,就连吃饭时皇帝也在看折子,又或者是与方淮和赵孟言谈些她听不懂的政务。
两人三四天几乎都没说上一两句话,只除了夜里她伺候他看书时,他头也不回地说一句:“你先歇着吧,朕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她看着皇帝萧索的身影,应声回屋,可躺下之后却总是难以入眠。她只要转过头去,便能看见外间的烛光将皇帝的影子拉长再拉长,最后投射在她的门上。他偶尔会翻页,身影微微晃动着,明明悄无声息,却总能叫她屏住呼吸。
她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说到做到,真是君子,全把那日之事抛脑后。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贱皮子,他那么拿真心对她的时候,她视若无睹地拒绝了,可眼下他好端端的不来招惹她了,她又总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有的事情真的说忘在脑后就能忘在脑后吗?
这些日子她食不下咽,总觉得精神恹恹的。德安把她拉到后院里去,上下打量着:“那日你和主子早出晚归了一趟,咱家瞧着似有什么事发生了,你说说看,到底为什么变成眼下这样子?”
眼下这样子?她有些不解,摸摸自己的脸:“大总管,我怎么了?我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啊!”
“真当咱家是瞎子呢!”德安没好气地戳她脑门儿,“主子不跟你说话了,你也吃不下饭了,说吧,是不是你们出门儿那天吵架了?”
她连忙求饶:“哎哟我的大总管,您可饶了我吧,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跟主子闹脾气啊!还吵架呢,我这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不成?”
总之不管德安如何问,她就是不吭声,绝不透露那天的半点消息。要是真让这大总管知道了皇帝对她的心思,恐怕成日里都会变本加厉想方设法地把她往皇帝跟前凑,她眼下和皇帝这种状况,共处一室实在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