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上倒没叫背书,因为上面教委突然派人来听课了。
这样的阵势数见不鲜,老师没有更改自己的教学计划,依然上那篇西晋李密写给皇帝推辞官职的《陈情表》;大家也跟平常一样听讲,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地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如果每人来听课,这种待遇,任课老师想也不要想。)。老师可能是被铜子们的热情感染了,特来劲的给众人提问。有参考书在手,他那些常规题哪里难的倒我们,一个个说出的答案倍儿标准。课堂气氛完美的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我偷偷回头瞥了眼听课领导面无表情的脸,喟叹,过犹不及。
课上到一半,老师忽然发问:“‘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李密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揭自己的老底,强调自己的俘虏身份。皇帝早已知道他曾经在蜀为官,他何必多此一举再三强调这一点?要知道古人对‘忠诚’二字是非常重视的。他这样自揭其短,用意何在?”
后面听课的老师应该可以相信这堂课不是隔夜菜了,因为班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许老夫子还真是爱给大家的积极性泼冷水,这道题估计不会有什么参考书提供现成答案。大家安静的盯着自己的书本,无视老师热切期待的目光。我看这仗势还蛮有意思的,闲来无事,把文章下的注释抄到文章旁的留白处。自从上次公开课我包揽了百分之八十的问题以后,语文课上老师就几乎不让我回答了,就算当时没有第二个人举手也不例外。
绝对安全。
乐得悠闲。
“任书语,你说说看,为什么?”
在有些时候,原则是不足以称为原则的。为了打破课堂上的僵局,老师破天荒地主动点名让我站起来作答。
可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人人都会偶尔发疯,说不定李密正好那个时候脑子抽筋。文人嘛,多半是恃才傲物,难免会闹闹情绪。
这些话我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过干瘾。实际上我给出的答案是:
“我觉得,李密之所以如此强调自己的身份不是因为他疏忽或者是犯了文人常有的迂腐酸气,而是煞费苦心而为之。皇帝当然知道他的俘虏身份,但知道不代表他在授予李密职位的时候重点考虑了这个情况。万一皇帝以后后悔,觉得自己给这样一个亡国的俘虏如此高的待遇,实在是心里很不舒服,那么到时候李密就惨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作为制定规则的人当然不会找自己的毛病,他肯定会觉得李密这家伙阴险奸诈虚伪,故意一声不吭装老实。皇帝一觉得不舒服,那么倒霉的就一定是李密这只替罪羊。伴君如伴虎,所以李密一定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强调自己的俘虏身份。这实际上就是含蓄地告诫晋武帝,我没有向你隐瞒过什么,我已经说过我是一个俘虏。这样的我,你为所用就为所用。如果你容不下我的俘虏身份就趁早改变主意,不要事后又把帐赖到我身上。”
洋洋洒洒的一大通话,后面已经有男生发出嘘声。抽气抽到一半,大概是意识到还有人听课,声音立刻断了。班上的同学集体哄笑起来,老夫子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云晓谕,你觉得任书语讲的有没有道理?”老师让我同桌点评我的发言。
晓谕站起来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无外乎是夸我的话。呵呵,我们姐妹对外一向帮对方脸上贴金。
“不错,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萧然拍我的肩膀。我把背靠在他的桌子上,小声回答:“不是你告诉我的嘛。”
他愣住了,笑曰:“我何时习得密语传音的神功,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晓谕刚坐下,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
“你忘了,初三的时候,我被人挤掉j中名额的那天下午,不是你告诉我的嘛,制订规则的人可以不遵守规则。”我好心地解释。
“我说过这么经典的话?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看来是我说过的经典语录太多了。这句话你还记得啊。”他笑容满面。
“那是那是。大哥你的谆谆教诲我时刻铭记在心,一分一秒也不敢忘记啊。”我抓
紧时间拍他的马屁,希望他能早点忽视他脸上的痘痘跟我的关系。
“书语你太帅了,这么有道理的话你从哪看来的。”晓谕洗完手回来了,她的恶趣之一是拿湿手拍我的脸。我躲过她的偷袭,言简意赅地把陈年旧事说了一遍,趁机吹捧萧然同学。
“没关系,不就是破j中吗,咱们学校的高考成绩比他们强。”晓谕同情了一把我的遭遇,对于被点名表扬的某位同志倒没有表现出任何景仰的情绪,难为后者也不以为忤,继续笑的心情不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