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且战且退,站到了我桌旁。那是一个相貌酷似几年后红遍全球的哈里?波特的男生,当时他还没有魔法,正手忙脚乱前后受敌。我嫌雪珠抓在手里快化了,随手丢进他的衣领。班长顿时大叫起来,跳着脚问身后“谁?!谁!!”,我已经把头扭到了别的方向。好巧不巧,兔子刚刚回到位子上,手里还捧着团雪。见我茫然地摇头,班长很自然地将目标锁定无辜的兔子,“林朝!!!我要拔掉你的兔牙!”然后满教室的追杀。可怜兔子还没顾上喘口气,又被迫踏上了逃亡的不归路。
我在后面哈哈大笑,班上同学也大多停下看兔子指天发誓他没有丢。班长向我求证,我作壁上观说什么也没看到,缺乏人证,物证又不利,兔子三堂会审后被处以极刑。我在胸口画十字,阿门,愿主保佑你。
得意洋洋之际,撞上了萧然漆黑如墨的眸子,他正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他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身上没有半点雪屑,班上的男生很有默契地孤立他,什么活动都不叫上他,我想他也没有想融入他们的念头;心仪他的女生则有点怕他,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他就像个不相关的过客,孑然独立于热闹之外,清醒地看着一切。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个时候他跟尘尘已经挥手再见,正跟邻班的几个女生暧昧不清。美丽的男子是祸水,永远有大批女生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般义无返顾。十二月学校里的重点是全省的英语竞赛,我们星期六下午(英语辅导的时间)谈论的话题却是萧然的下一任女友是谁。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哪个女孩指责他花心薄幸,或许在我们自己看来都认为,这样的美少年钟情于任何一个女生都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可怜的萧然,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又与牛郎有何种区别。
唯一希望他专情的是他的现任,单纯愚蠢的女生总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却不知(也许仅仅是假装不知道)他的目光已经瞄向了下一个。大批的女生早已整装待发,又岂会容她独享其美。
让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处世之道,他居然可以和那些女生“再见亦是朋友”。在我看来,陈瑶珈跟他的关系反而比以前更融洽。尘尘说到他时也绝口不提他给她造成的伤害,满口都是他曾经的好,我在心里翻白眼,当然好,也不想想你帮他做了多少作业,还带挈上我这个免费的长工。真正愤怒的好象只有我一个,如同跟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也许是我心底的自卑产生的对城里人的莫名的敌意所造成的敏感,我像一只刺猬一样张开尖刺,而我的敌人却像是空气。
天真的很冷,冷的天空分外清明,而我却越来越看不清。
第 6 章
寒假里,我借口要好好学习,拒绝和爸爸妈妈出去走亲访友。奶奶在脚炉里煨上黄豆,喷香。我一颗颗的数着豆粒往嘴里送,一边默默地背英语单词。奶奶在一旁纳鞋底,她永远都嫌外面卖的保暖鞋名不其实,没有自家的棉鞋暖和。我上高中之前都是穿她做的鞋,真的,以后我都没穿过更温暖的鞋子。
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有人在大声叫“任书语”。我跑出去打开门,菁菁和尘尘一人举着一串糖葫芦对我灿烂地笑。我跟奶奶打了声招呼,系上围巾,戴好帽子,又套上手套,全副武装后跑了出去。那时侯,过年的气氛比现在浓烈多了,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仿佛整个天地间都笼罩着节日的喜庆。我也买了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即使不吃,看着也觉得喜庆。
我们一路上笑闹着,说到堆积如山的作业,一个个愁眉苦脸,咬牙切齿对天发誓,考完了,全都烧掉泄愤。那时侯,我们真的很容易满足,老师少布置几道题目或者小测验多得了几分就可以让我们偷笑好久。
在街上陆续碰到班上的同学,他们有的是跟父母一道来办年货,有的则是结伴出来玩。见了面不免寒暄,我觉得中国人跟老外最大的共通点就是没话找话说的方式,都是“今天的天气……哈哈哈”,寒暄这个词实在是巧妙。在街上同她们散后,我独自一人往家走去,想到这些,不由微微一笑。
抬头看见萧然正对着我微笑,在对面的街角。他站在前面的路灯下,身上罩着件粗线毛衣,很普通的款式,却衬得他越发眸亮如星子。f4走红以后,班上有女生说周渝民是最适合穿毛衣的男生,那时侯我就很不服气地想,那是她没有见过穿毛衣的萧然。
他站在那里,斜侧着身子,头微微向下倾,头发似乎长了一点,伏顺地贴着鬓角,松松软软的,没有一丝桀骜的味道。整个面容柔和而亲切。华灯初上,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射出明亮的光晕,只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