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说:“不用勉强自己去变成谁,每件事,每样东西,都未必非要遵守特定的规矩。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克服,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另外一条,总会有办法。”
杜小曼觉得自己的话讲得有点飘忽,还是不能帮孤于箬儿解决问题,但孤于箬儿却一脸感动,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小曼姐,谢谢你。”她咬咬嘴唇,又垂下头,“要是……小曼姐你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我都是一个人,很想要个姐姐或妹妹。”又慌乱地抬起眼,“你不会觉得我讲这些话很奇怪吧。”
杜小曼听了这句话,蓦地有点感动,绿琉的疑点让她对人性的认知有了动摇,但是箬儿单纯的好意恰好给这份动摇注入了正能量。
她真心地笑着说:“当然不会啊,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孤于箬儿欢喜地笑了,低头捏了捏衣角,又抬头望向阁外,站起身:“蕙姨来了。”
谢夫人脚步轻盈地走进流珠阁,尚未完全进门,双眼先弯了起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孤于箬儿连忙说:“我,我有些累了,就拉小曼姐和我聊聊天。”杜小曼就跟着应和地笑笑。
谢夫人的视线往她身上一扫,又转回孤于箬儿身上,继续笑盈盈道:“可别聊得口干,喝多了水,晚上吃不下饭啊。你们刚到时都要休息,没吃好的,我让厨房把好吃的都留到这一顿了。马上就上菜了,你弈哥哥嚷着说饿,不等人齐先把菜吃光这事他可干得出,赶紧过去吧。”
孤于箬儿小小声地嗯了一声,还是巴巴地跟着杜小曼,在谢夫人身后一步三挪。
出了流珠阁,河旁竟泊着一艘船,几个婢女手持船桨站在船上。谢夫人挽着孤于箬儿的手上了船,又拉了一把被婢女扶着的杜小曼,船离了岸,悠悠地顺流而下。
天边彤云渐没,天与地的交接处变成了浓重的靛蓝,一弯月牙在靛蓝之上,暮色将至,微风醺然。
如斯美景中,杜小曼也不由得放开心绪,沉浸在带着花香的风中。小船拐过一道弯,前方一道屋榭半在水中,半在岸上,灯火辉煌。
小船靠到了屋榭向外延伸的浮桥下,晴雪与另外一个婢女左右搀住杜小曼:“夫人若怕的话,请闭上眼。”杜小曼的身体猛地腾空,再一瞬间,她双脚落地,已在浮桥之上。
谢夫人、孤于箬儿与其他婢女都轻盈优雅地飘上了浮桥。水榭中细竹铺地,幽凉清雅,数根粗壮的蜡烛在琉璃灯罩燃着,厅中搁着一张大桌,周围椅上铺着草编花垫,谢况弈和另一个在桌边坐着的男子站起了身。
孤于箬儿福了福身,向那男子喊了一声谢伯父。杜小曼赶紧也行礼,谢夫人立刻一把搀住她,笑吟吟道:“杜姑娘不必客气。”
杜小曼直起身,谢况弈正冲着她们笑。他的身量和谢庄主差不多,但谢庄主的体格更魁梧一些,面庞棱角分明,五官深刻,笑容豪爽,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仪。谢况弈长得更像谢夫人,只是脸型有些像他。谢庄主的面孔虽然不如儿子漂亮,但英朗之气更浓。
婢女们拉开座椅,谢夫人向上首位上让杜小曼,杜小曼连忙推辞,坐在孤于箬儿旁边。落座后,捧着盘碟的婢女们自一架屏风后鱼贯走出,谢夫人又笑道:“杜姑娘见识广博,我们江湖人家,粗陋家宴,不要笑话。”
杜小曼赶紧说:“夫人客气了,其实好多我都没见过,眼花缭乱了。”
她说的是实话。杜小曼身为一个吃货加前酒店老板,自认对菜色还是挺了解的,但目前上桌的这七八盘凉菜,杜小曼竟只认得其中一碟貌似是肘花,另一碟可能是冻,至于蹄冻皮冻鱼冻还是别的冻,就不清楚了。还有一碟里的一味食材是豆腐,一半被透明胶冻状的液体浸泡,一半被五彩的不知道是什么果仁的仁碎环拱,上面有洒了翠绿和淡黄的丝儿。杜小曼不确定地猜,是果丝呢,还是蔬菜丝?
盛着饭菜的器皿都非常精美,不比杜小曼在慕王府看到的差。
谢夫人又向杜小曼道:“我就让厨房随便做了,不知道你有无忌口,这些菜是否合口味。”
杜小曼说:“我什么都吃,不忌口。”
谢况弈扬了扬眉:“是,她什么都吃,娘你记得桌上有肉就行。”
杜小曼汗颜,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好么?
谢夫人笑着挑眉:“胡闹,哪有这么和客人说话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谢况弈嘿嘿笑着,谢庄主擎起酒碗。谢夫人嫣然道:“桌上可没人和你们爷俩碰杯啊,自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