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月钻出马车,过了几分钟后,又打开车帘回来,笑吟吟道:“郡主可以出去了,只是,真的急着赶路,请郡主体谅,不要在外面呆太久。”
杜小曼下了车,左右打量,他们现在正在一处山林中,巨树在头顶撑开绿色的穹罩,连正午的阳光也难以穿透,阴凉幽静。
令杜小曼惊讶的是,她没有看到大把的护卫,道路边,只停着三辆马车,车夫都是四十余岁年纪的瘦削中年,头戴斗笠,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一个蹲到路边纳凉,一个把斗笠拉下来靠在车上打瞌睡,杜小曼那辆车上的车夫则从马背上的兜袋里摸出干硬的面饼,就着水慢慢咀嚼。
嗯,看来,朝廷的高手们都隐藏在暗处。
杜小曼敢打赌,如果她现在撒丫子逃跑,立刻会有大批护卫从天而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逮住。
她假装看风景,左右踱步,想查看高手们到底都藏在什么地方。
路边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动了动,慕云潇放下车帘,向宁景徽道:“昨晚她那一场疯癫,看来的确别有用意,月圣门的余孽应该就在附近了。”
宁景徽笑了笑:“亦可能是郡主只想同我们开个玩笑。”
杜小曼在外面遛跶了约十分钟,回到了车内。系香一面帮她整理靠垫,一面笑盈盈地说:“郡主的气闷好些了么?慕王爷让奴婢们转告郡主,今晚,郡主会见到两个人,一定会很开心。”
杜小曼的心猛地一凉,不好,难道是绿琉和碧璃被逮住了?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好啊,我很期待。”
晚上的歇脚地,依然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宅院,杜小曼走下马车,不用丫鬟们挟持,就能笔直地走向她该待的厢房。
但,今晚的厢房有些不同,里面已经亮着灯。杜小曼在门口停下,转头问:“难道我今天不住这一间?”
系香答道:“还是这一间,郡主。”抬手在门上轻叩,门吱呀开了,两个青绿色衣衫的娇俏丫鬟向一旁退让,屋内的灯下,端坐着两个华服妇人。
杜小曼愣了愣。其中一个妇人她认得,是慕云潇的娘,慕夫人。另一位陌生的贵夫人起身向杜小曼走来,杜小曼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忽然脸颊被重重一击,踉跄退了一步,耳朵嗡嗡地响着。
杜小曼愕然抬头,嘴里蔓延开一股腥味,金星闪烁中,只见那美妇柳眉倒竖,神色狰狞,咬牙切齿:“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有脸站着!我们唐王府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孽畜!跪下!”
杜小曼晃晃昏沉沉的脑袋,明白了,这位贵妇人就是唐晋媗的亲娘,唐王妃。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啪一声脆响,另一边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掌。杜小曼立足不稳,扑倒在地,王妃再厉声喝道:“跪下!”
慕夫人上前拉着王妃的衣袖:“亲家母,媗儿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不过是小孩子使性子,别罚得太重。”
王妃摇头:“亲家别再替她说情了,我也无颜再与慕王府做亲家,养出这种女儿,是我今生之耻!”
慕夫人温声道:“小孩子年轻的时候,谁能不犯点错?肯回头就好。”
王妃冷笑:“她犯得是一般的错?丢尽脸面,恬不知耻!”
杜小曼在地上趴着,没有人来扶她。她知道,现在起来,可能还会接着挨打,就也没有动。
王妃再厉声呵斥:“不知耻的东西!快先向你婆婆磕头!”
杜小曼纹丝不动,王妃浑身战抖,颤声向慕夫人道:“我已再无脸面和慕王府说什么,慕夫人能否先去休息,容我和这不要脸的丫头单独说几句话。”
慕夫人双眉微皱,轻叹了一口气:“也罢。亲家请千万莫太动怒。媗儿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我们慕王府也有过错,好好开导便是。”带着两个丫鬟缓步出屋,合上房门。
慕夫人走后,屋中沉寂了片刻,杜小曼只听见王妃的声音道:“你们先扶她起来。”
杜小曼被几双手搀着,踉跄站起。她的头发散了,半挡着视线,王妃又冷冷道:“先打水,替她洗脸。”
几个丫鬟去取来水,帮杜小曼净面梳头,温热的水敷在她高肿的面颊上,火燎般的刺痛。丫鬟们的动作都很轻,净面之后,又打开妆匣,为她梳头理妆,唐王妃至始至终都端坐在桌边,面无表情。
杜小曼有些疑惑,刚才是打,现在又不做声,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或者刚才她是有意做给慕夫人看的?王妃毕竟是唐晋媗的亲娘,唐晋媗之前在慕王府受的欺负,她不信唐王妃不知道。那么王妃应该能理解出逃这件事吧。再怎么样,做母亲的,心里应该还是向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