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命案,死者是杭州城一个姓王的浪荡子。这个人会画两笔画,写几句诗,人又长得英俊风流,不少青楼中多情的妓女觉得他是个才子,心甘情愿倒贴他。被他榨干私房钱抛弃的妓女有许多个,有两三个妓女还被妓院毒打至半疯癫。四五天前,王生暴毙在西湖边的一个亭子内,也是七窍流血,身上十几处刀伤,他的右手下的地面上有个血画成的月牙,应该是临死前偷偷画下的。
这两个人都是应该受到惩罚的负心男,不过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残忍过激了吧。
谢况弈离去后,夜深酒楼打烊时,杜小曼忍不住道:“如果这两件命案真的是月圣门做的话,手段实在太残忍了。”
正在算账的时阑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杜小曼一眼,其余的人都僵了僵,黄师傅和小三打了个寒战,胜福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掌……掌柜的……此事不当乱说的,万一……”面色十分惊恐。
杜小曼识时务地闭了口。
时阑拨着算盘,慢慢说:“这两个人,确实都是负情负义之人,得此结果,也可以说成是报应。”
杜小曼皱眉道:“报应也不至于要人命吧,也不至于把人先下毒然后再砍个十刀八刀那么惨吧。”
时阑手中抄着账目,头也不抬地说:“假如这两个人没有这种结果,可能齐氏正妻还在受苦,王生依然欺骗女子。”
杜小曼道:“是这样没错,不过杀人实在太过激,可以找点别的方法,小小惩罚一下……”
时阑似笑非笑地停笔抬头:“惩戒这种事情,要怎样定一个度?何种程度的惩戒为好,何种程度的惩戒为坏,你觉得应怎样区分?”
杜小曼噎了一噎。没错,在这种封建又男权之上的古代,男人欺负女人是被默许的,假如没有月圣门杀人事件,可能那个富户的老婆会被丈夫欺负至死,青楼那些可怜的妓女们会继续被骗。但是……月圣门的手段,也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黄师傅小三胜福等人手忙脚乱关好门收拾好东西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遁回房中去了,绿琉和碧璃在一旁想打断杜小曼的话嘴张了又张。
杜小曼哼了一声,向时阑道:“没想到你还挺能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说话的。”
时阑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因为区区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夜半,杜小曼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房内,让她又想起了月圣门。这个门派中的女人们一定都有段不幸的往事,但如今沦为暴力团体成员,实在更加不幸。
杜小曼又很不厚道地想,为啥月圣门一直没找上慕云潇那个烂男人,唐晋媗其实也是被他欺负死的,让他挨顿揍也好么。
唔,这样想是不是太暴力,有点倒向月圣门邪教了。杜小曼拍拍额头,喃喃自语:“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退散!我要好好睡觉好好睡觉!”最近几天,杜小曼的房间很不幸地闹了白蚁,所以她暂时从小楼二楼的房间搬出来,住到一楼的房内。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但如果是武功高强的绝顶高手,隔着墙在窗外还是能听到的,譬如——
月光下,窗台墙根处一块长满青苔的黝黑石头动了动,外皮脱落,一个以奇怪的姿势蜷缩的人影慢慢站起,捋了捋胡子,对着窗子冷笑一声:“小丫头果然有些本事,竟再次看透了老夫的易容。呵呵,今日愿赌服输,来日再请教!”
萧白客飞身而起,踏着清冷的月光绝尘而去。
他冷笑之后的话,是用密音大法穿墙而过,送进房内。这是绝顶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同样只有绝顶高手才能接收到。
杜小曼这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俗人当然没有接收它的能力,她自言自语完毕,就翻了个身,呼噜呼噜地睡了。
好梦正酣时,一枚石子破窗而入,打在帐上,又反弹回来落到桌面,嗒的一声脆响。
杜小曼一惊,一骨碌爬起身:“嗯?”
窗外,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朗朗道:“杜老板,可否出门一叙?”
杜小曼愣了半晌,爬下床,打开房门。月色下,一道人影站在小院中的树下。奇怪的是,这人方才喊得那么大声,其他的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院子里寂静一片,其余房间的房门和窗户都紧紧闭着。
树下的女子似乎看出了杜小曼的疑惑:“请放心,院中的其余人,我都已让他们暂时安睡,你我的谈话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听到。”
杜小曼硬着头皮走近,那女子摇亮了一个火折子,一瞬间,杜小曼看清了她的脸,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