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脆生生地道:“不是说袁三哥的画很值钱吗?为什么不让他多画点画拿出去换钱?一张画值五百两银子,两张就是一千,他病着,让他十天半月画一幅好了,卖了画,什么没有?”
陈氏被她逗乐了,将她拉进怀里道:“因为袁家人是不会卖画的。如果真的要卖画了,他们家就真的完了。”
一家子喝着新茶,吃着绘幅楼提供的各色糕点果子,不觉天色暗沉,明玉和明珮都等不得,“天都黑尽了,怎地还不放?会不会不放了?”
正不耐烦间,忽听外面一声锣响,有人喊道:“戌初三刻到了!放焰火啦……”
街上的人和酒楼里的人顿时犹如煮开了的沸水一般沸腾起来,蔡国栋也忍不住起身抱着蔡光华站到窗边往外看,忽听一声尖锐的啸声,一点流星状的焰火蹿上了墨染般的夜空,众人欢声雷动,紧接着又是几十响,空中五彩斑斓,璀璨夺目,星月失色。
这一轮还未散去,又听得几十声响,新一轮的焰火又冲上了天,众人目不暇接,只知拍手欢呼。蔡家的女人们也激动得不得了,忘记了矜持,全都挤在窗边,抻长脖子往外看。蔡光华高兴得不得了,说话又不利索,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表达他的激动之情,挥舞着手臂,呜里哇啦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来。
兴奋之中,无人注意到明菲被挤到了窗边的角落里。她看着天际璀璨的焰火,又看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耳边众人欢喜的笑闹声,突然之间只觉得格外孤独伤心。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她没在意。
那人又咳嗽了一声,她侧头一瞧,只见龚远和从相邻的窗子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来望着她笑,见她看来冲她挤了挤眼睛,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夸张地大喊了一声:“你们快看!好好看啊!真是一百年也看不到的啊!”
明菲不由满头冷汗。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圣上和太后娘娘驾临五凤楼,与民同乐啦!快啊……”
也不知这消息是真还是假,总之街上的人都潮水一般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看皇帝和太后去了。顷刻间,绘幅楼前就只剩了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小贩和几辆马车,热闹变成了冷清。
蔡家人都被这戏剧化的一幕给弄懵了,由不得面面相觑。焰火还在天际绚丽的绽放,众人却已经没了看焰火的心情。陈氏清清嗓子,问蔡国栋:“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蔡国栋道:“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是不是想去看?要不?我们赶马车过去?”
其实老菜头除去某些时候脑子进水特别不靠谱以外,很多时候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就比如说此刻,他就听到了广大人们群众的呼声。明菲立刻看见屋子里的女人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
陈氏笑着歪歪头:“人太多了,好挤,只怕我们赶过去,也是人山人海,什么都看不到。”
蔡国栋心情很好,笑道:“怕什么?凑的不过就是一个热闹而已。兴起而去,兴尽而归,就算是看不到,咱们一家人就当夜游京城了。”他自己级别不够,又是外官,见着皇帝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很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于是蔡国栋的小厮立刻去了隔壁通知蔡光庭和蔡光仪。片刻后回来说:“少夫人家里的公子们都不去了,说要回去了。只有龚公子和那两位客人要一道跟着去,没胡子的那位客人说了,他有办法让大家到前面去,如果圣上和太后娘娘真的驾临五凤楼,就一定能瞧着。”
蔡国栋便知是清虚有法子,随即笑道:“那好啊,机会难得,就去吧。”
女人们兴奋起来,涵容道:“我自小长在京城里,只小时候圣上祭天出行时远远看见过一次,还是隔着车壁的。都没看见长得什么样子。”
众人都笑了:“那不是等于没见着?”
蔡光庭过来问蔡国栋:“要不要去问问袁家人是否去?”
蔡国栋摇头:“不要问了。一来他家本就躲着我们;二来他家就是一个男丁领着几个女子出来,招呼不过来,若是跟了我们去,出了点什么事,牵扯不清。”
蔡光庭笑道:“儿子也是这样以为。”
明菲跟着众人出了门,只见清虚和那虬髯大汉立在楼梯口和蔡国栋说话。清虚的目光从她身上淡淡扫过,随即又落到蔡国栋的身上,温文尔雅地回答蔡国栋的问话。言谈举止间已经不见从前的无赖痞气,与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子弟没有任何区别。
明菲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听见他回答蔡国栋:“蔡大人客气了,都是家乡人,蔡大人若不嫌弃,把小道当做子侄辈看待就行。在外面他们都叫小道的俗名,华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