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光庭虽然也很想留馆,但他想得开,开玩笑地表示翰林七品编修太清苦了,外放油水更多,他很乐意去六部或者外放,还说以成绩来定论,就让李碧留馆好了,他将来才不要别人因此诟病他。只是为蔡国栋不能帮龚远和太多而感到很不过意。
蔡光庭思来想去,便劝龚远和去寻平时和他交好的那些贵胄子弟,找点其他门路,看能不能也留馆。龚远和却一点不急,整日坐在屋里不外出,日日写上二十篇大字,蔡光庭逼问得急了才告诉蔡光庭,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留馆,他要回的是水城府,如今十成中已成了八成。
蔡光庭方知他是早就打点好的,只等今日,也就不再管他,打算去寻李碧。李碧志向远大,从来最大的愿望就是留馆任翰林,如今李碧成绩比他好,却因为时运不济,无钱无人打点,还很有可能被蔡国栋想法子挤下去,想必最难过的人就是李碧。
蔡光庭想着,左右李碧都会提亲,是自家人,况且李碧非常不容易,不如由他背着蔡国栋去求钟太傅,让李碧留馆,他去六部或者外放好了。谁想他还没来得及去寻人,李碧就主动寻来,诚恳地表示理解他的处境,不会对他留馆有任何想法,让他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惹怒蔡国栋,自己能去六部或者外放也不错。
李碧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得云淡风轻,言笑晏晏,似乎一点都不难过,蔡光庭几次要表明自己的心迹,都被他给堵住。蔡光庭越想越难过,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促成李碧留馆。
他和明菲说起这事,叹道:“这本就是他该得的。我不像他,我好歹有父亲在后面撑着,就算是外放或者去了六部,以后机会也是很多的;他却不一样,也许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他志向远大……”
“你们一向交好,他不想和你争不奇怪,我只怕他不是真心。”明菲沉吟许久,道:“如此人生大事,他太云淡风轻了些,我心里反而觉得不真实,不踏实。他自幼孤寒,十年寒窗苦读,中间经历多少风雨苦楚,不是常人所能感受到的。此事如此不公,他若是先躲着你独自难过,过后无奈认命,想开了再表示支持你,也算豁达难得;可他却表现得如此大度淡然,甚至说自己一点不难过,就有点假了。
以他平时表现出的性格来说,换作这是他人的遭遇,他必是要表示鄙薄不平的。如果说这是因为咱们家曾经扶助过他,所以他才愿意放弃报恩,可我们家对他所谓的恩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那半年多的时间照顾过他,资助他上京应试而已。他考上庶吉士之后,一切都有朝廷供给,早就没用过我们家的钱了吧?这恩情有几多?值不值得他用一生的前途去报答?哥哥不妨换位思考,如果是你,你能做到这般轻松吗?”
“的确如此,他有了自己的俸禄后就再没用过我一文钱。”蔡光庭苦笑,“你的意思是说他表里不一?表里不一的人多去了,你我不都一样?他要是和我吵一架,从此翻脸,我不是更难过?”
“吵一架固然不智,却是人之常情,他却一点都不在乎。”明菲直摇头,“哥哥若是顺水推舟留馆,过后你不但欠他一个大人情,还会常常担心因此被人诟病,以你的性格脾气,以后你见着他,不会觉得压抑耻ru吗?若是你心中不安,努力促成他留馆,那也是他该得的,没人会说你好。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得到一个容人、让人、感恩、念情的美名。而根据你的性格脾气,我能知道你一定会推掉此次机会,他一定也能知道。
因此,他之所以一点不难过不担忧,还能说出这种话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知道你一定会把机会让给他。可既然知道你一定会把机会让给他,他又何必来说这些话?如果我猜想是真的,他这种行为就不是光明磊落,胸怀大度,而是沽名钓誉,故作清高,更是虚伪至极。”
蔡光庭笑看着明菲:“你见识见长了嘛。”
明菲笑道:“母亲看的杂书多,我也跟着看,看得多了,想的也就多了。也许是我误会了他,毕竟我不了解他,不过哥哥可以试他一试,假意顺水推舟应承下来,看他的态度如何。”
蔡光庭夜间和龚远和喝酒时就把这事告诉了龚远和,龚远和笑道:“我也觉得三妹妹的想法很不错呢。他若是不做你妹夫,试不试都没关系,既然是要做妹夫,托付三妹妹的终身,就该试一试为妙。反正你左右已经打定主意不和他抢的,试一试也不会怎样,你若是不方便,我来替你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