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一直没有发声。
明珠挑衅地朝朱长生抬起下巴,招呼素兰:“我们走!”
她走得飞快,在梯子上留下一串“蹬蹬蹬”的足音,朱长生给藏在暗处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跟上去,他自己则转身走到门前,低声喊了一声:“殿下?”
宇文初的手平放在茶几上,素白的袖口褪到肘弯处,露出手腕内侧的一颗红痣。不偏不倚,刚好就在和明珠同样的地方。他垂着眼看得专注,并不搭理朱长生。
朱长生没看到过明珠手腕上的痣,当然不明白这颗痣有什么好看的,只能恪尽职守地问他:“殿下,由着傅姑娘拿走那图纸,会不会打糙惊蛇?”
宇文初淡然道:“那半张残图我拿着也没用,打糙惊蛇未必是坏事,至少傅家会因为担心泄密而加紧制作出那东西来,可不比咱们瞎子摸象更来得便宜么?”
山道有些崎岖,几缕淡淡的月光透过道旁高大的乔木落到青石的山道上,总让人由来生出几分怅惘之意。明珠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人模狗样的东西!”
素兰没听清楚:“姑娘说什么?”
“我说这位英王真是个聪明的好人。”明珠假惺惺地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小米牙。寻常的人,是不会看到一张残图就明白这是一件厉害武器的,可是宇文初不同,他不但发现了这张图,还嗅觉敏锐地查到她和这张图的关系。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很好奇,宇文初在那场争权夺利的大战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可以想见的是,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素兰不太明白明珠的意思,很是直观地道:“可是他没有还姑娘鞋子。”
不还也没什么,明珠不以为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宇文初卖弄许久,为的不过是她手里这张图纸,而不是因为和宇文佑兄弟情深而为难她。所以,他和宇文佑之间应该也是面和心不合的,说不定那位恃宠而骄的周贵妃还曾经给敏太妃和他穿过小鞋、上过眼药呢。
他把她叫到这里来,为的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示好,表示他不但不会干涉她悔婚的事,甚至还会为她提供方便,例如那位说她被伤了内腑的唐春来大夫和他下的那个诊断,将会帮助她力证宇文佑的暴虐和不可嫁;二是告诉她,他知道了这张图纸的存在,想要分一杯羹的意思。
世人逐利而生,他想要讨得好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这样迫不及待地向她露出爪牙?像宇文佑那样一直藏在暗处,等到关键时刻再露出爪牙给敌人致命一击难道不好吗?宇文初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啊。
明珠站住脚,回过头去看向那幢被掩映在竹林里的小楼。二楼处的灯光已经熄灭了,雪白的月光照在房檐和林梢上,就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竹林“刷刷”地响着,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四处静谧极了,就好像她刚才和宇文初的那一番针对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明珠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奇怪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要紧的事。可每当她想要揭开那层轻纱,却总是抓不住实际的东西。
第30章分享
素兰见明珠站着不走,免不了问道:“姑娘是掉了东西吗?”
“没什么,走吧。”明珠晃晃头,继续往下走。走到居处,轻车熟路地绕开值夜的人走进屋去,取下幕笠招呼留守的几个丫头:“我回来了。”
“要不要来点宵夜?”傅明正从屋角的阴暗处抬起头来,冲着她毒蛇似的“嘶嘶”地笑,“外面月色不错吧?”
“月色不错,宵夜就免了。”明珠只是惊诧片刻就稳住了,四处都寻不到几个丫头,就含着笑问傅明正:“素梅几个可真是的,明知四哥在这里还跑得不见了影踪,竟敢这样的怠慢您,等下我扒了她们的皮。”
傅明正轻叹道:“别怪她们不给你示警了,我进来就告诉她们,谁不听话就禀告夫人卖将出去,因此她们都很听话。你要不要试一试母亲的耐性?”
她娘对她耐性好,不代表对她身边这些“没伺候好”她的丫头耐性也好。明珠气呼呼地把幕笠扔在桌上,瞪着傅明正:“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的对我?”
傅明正对她的瞪视和坏脸色根本不在意,神情自若地举起一只手对着灯光细细地看,淡然道:“宇文初和你说什么了?”
知道自己的行踪都落在傅明正眼里了,明珠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呵呵干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