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得顺风顺水、万事不cao心的人,要她如何学得会谦卑隐忍、事事周到呢?所以她长歪了真的不能完全怪她,但在那段晦暗悲催的岁月里,却是她自己承受这个后果。例如她和宇文佑的那一段孽缘,例如她的那些绝望和悲伤,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她去痛,替她去难。姑姑也好,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兄长们也好,谁都不能代替了她。
要不,她还是收敛收敛这性子,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吧。书上不是说了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人恒过然后能改……以后她一定要做个周到仔细的温柔人,大度端庄,人见人爱……
明珠正胡思乱想着,只听素兰又道:“姑娘是明媚的直慡性子,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阖府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宫里也知道。倘或哪日姑娘突然变得九转十八弯,喜怒不形于色了,咱们才要觉得姑娘不是姑娘了。”
第6章半剪
“呵呵……”明珠被戳穿了心事,由不得干笑了两声。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今日的事情就够看出来了,她想要收敛这性子着实很难,何况悔婚已经够家里人奇怪的了,她再整个儿变个人,恐怕全都要觉得稀奇了。既这么着,那就该骄狂时继续骄狂吧,特别是对着那些后来残害她的人,更是要加倍的骄狂!其他时候么,还是该装得温柔一点的。
“火灭了,看模样没有大碍。”素兰伸长脖子往下看,见英王府的人大声调笑着往上行来,想到方才他们不尊重的样子就又有些胆寒,缩回头去小声道:“也没听说英王府和咱们府里有罅隙啊,他们怎么看着就像是和咱们有仇似的。”
明珠托着腮盯着山下变幻莫测的云海看,那有什么稀奇的,宇文佑早就告诉过她了,因为傅氏把持朝政的缘故,整个宇文家的人都恨透了傅氏,如今不过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罢了。其实她很想知道,如果她骄纵到底,宇文初会做到什么地步,但还是不要试了,别给老头子添乱了吧,老头子已经够cao心的了。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少年沿着石阶走上来,看到坐在避风处的明珠和素兰不由得乐了:“你们家的人正到处找你们呢,闹得鸡飞狗跳的,你们倒在这里享清福?”
少年生得眉眼干净,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起来。明珠忍不住笑了,看向少年手里擎着的小酒葫芦挑眉道:“半剪,你又偷喝酒?小心我告诉观主!”
半剪把酒葫芦往袖中一藏,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傅明珠,你别想再扔了我的酒葫芦。”
明珠撇嘴:“小气!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烂葫芦而已,早说了会赔你的。昨日我就使人送信回去了,今日午后便会送过来,最好的老葫芦,到时你见着了就会知道你手里这个破葫芦真是拿不出手!”
半剪不由心生向往,眨巴着眼睛道:“真的么?”
明珠不屑:“我会哄你这种没见识的呆子么?那个老葫芦是真正的大葫芦,嫁接之后用十棵葫芦的根须供养一棵秧苗长大,待其结了葫芦之后只挑最大最好最周正的留下来,其他的统统摘了不要,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葫芦。再经了能工巧匠的手制作出来,颜色紫红如漆,盛的酒会变成浅黄色的,饮之能祛火明目助消化,没见过吧?”越显摆越得意,见半剪听得入神猛然停了不说,将一只雪白绵软、尚带着婴儿肥涡的手伸出来:“我借给你的图呢?什么时候还回来?”
半剪一个激灵,顿时从紫红如漆的大酒葫芦的幻象里清醒过来,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说过借我看三天的,这才借了两天两夜,怎地就问我要了?虽则你是女子,却也要说话算数。”
明珠也不穷追猛打,眯了眼睛道:“我是提醒你,若是制不出那东西来,趁早还我,省得给我弄丢了。”
“谁说我弄不出来?你也太小看人了。”半剪斗鸡似地挺起胸膛仰起头,“你等着瞧,我心里已经有章法了,一准儿能弄出那东西来!倒是你,到时候别忘了你许下的诺言!”
“嗬!小小儿郎,说话倒硬气!你若做得到,我自是做得到!不信咱们击掌为誓!”明珠乐开了怀,不顾素兰的频频暗示,自将手举了起来。
半剪抿着唇,十分认真地在手里吐了一口唾沫,再迅捷地朝明珠的手上一击,大声道:“你等着瞧!”
恶心死了!明珠的脸顿时皱成一团,抓住少年的衣袖使劲擦手,嗔道:“你这个人真是的,击掌就击掌好了,干什么要往掌心里吐唾沫?脏死了。”